进了精神病院之后,一群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上前,将沈歌带到一个封闭的房间中,解开了绑住他的绳子。
房间很小,只有十个平方大,除了一张床什么都没有,连个通风的窗户都没有,像是一间独立的监狱。
沈歌本想观察一下那些医生和护士,却发现身体不受控制一般,激动的挣扎、嘶吼,嘴里吼着“我没病,放开我”、“我不是精神病”、“是他们害我”、“放开我”一类的话。
但医生护士并没有理会沈歌的挣扎与愤怒,默默地给他注射了一支镇静剂之后,就将他关在房间里出去了。
沈歌躺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被注射了镇静剂之后让他精神有些恍惚,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发现自己渐渐恢复了意识。
他从木板床上坐了起来,本能的抬起左手,下意识的想要去检测手腕上的战甲腕表。
然而手上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更让沈歌惊讶的是……他的手缩小了一圈,像是一个小孩子的手。
不仅是手,还有脚,身体,他现在的身体就像是幼时的孩童。
“精神病院,牢房,等等,我这是……啊。”正当沈歌意识要变清醒的时候,脑袋中就像有一把针扎进来,疼得他再次昏过去。
如此清晰的“痛觉”,根本不像梦,或者幻觉能产生的。
“呼。”
“呼。”
沈歌坐在床边穿着粗气他感觉自己的意识有些模糊,他甚至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自己的意识。
就在这时,他目光看到左侧紧闭的房门,以及上方只有一个巴掌大小的“观察窗口”。
诡异的是,透过那窗口看出去,就像是好几张苍白的脸挤在一起,盯着房间里的沈歌。
沈歌对上其中一道眼神的时候,感觉自己都要喘不过气来了,就像是一只手掐住了他的脖子,身体使不上一点力气,几乎快要瘫倒。
他不知道自己熬了多久,迷迷糊糊间听到有人开门的声音,紧接着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推着病床进来,将他绑在病床上。
沈歌被推进了一间封闭的手术室,那些医生或是询问他一些古怪的问题,让他重复之前看到父亲变成怪物,一口咬掉母亲脑袋的过程,或是给他注射一些药剂,然后进行各种检查。
就这样,沈歌接下来的几个月意识一直处于半梦半醒之间,每天不是被关在暗无天日的病房内,就是被推进手术室进行各种实验,或是抽血,或是提取身体组织,或是给他注射各种药物。
沈歌已经麻木了,这天被退回病房之后,躺在床上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目光呆滞的看向房门。
透过房门上的观察窗,他又看到了外面一张张恐怖的白色脸孔,他们就透过窗户,与他对视。
咚!
“找到你了。”
突然随着一声巨响,一个阴森的声音仿佛在沈歌耳旁响起,沈歌感觉自己的身体止不住的颤抖,他的注意力正透过观察窗口看向外面的人脸,这时突然反应过来,刚刚那道声音似乎不是从外面传来的。
恐惧如同一道电流穿透沈歌的身体,他明明已经很久没有感觉到恐惧的味道,却在这一刻感到毛骨悚然。
他几乎本能的侧过头朝旁边看去,却见床尾的位置“趴”着一个小孩,约莫十岁左右,上半身扑在床上,下半身跪在地上,脸色惨白,露出诡异的笑容盯着沈歌,像是在看一件精致的玩具。
“你是谁?”沈歌下意识问道。
小男孩歪了歪脑袋,嘿嘿笑道:“我忘记我叫什么名字了,他们叫我三号,喜欢我的人叫我‘三仔’。”
沈歌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强忍住恐惧问道:“这里门锁着,你是从哪里进来的?”
“嘿嘿,你过来。”小男孩朝沈歌招了招手,接着爬向床脚。
沈歌弯下腰一瞧,却见木床地下的墙边,竟然有一个直径半米左右的“狗洞”,似乎通往另一个房间。
“这是我挖的,我挖了好多洞,走,我带你出去玩。”小男孩三号热情的招呼沈歌。
沈歌下意识的看向门口:“可是……我刚才看到窗户外有好多人,你不怕被他们发现吗?”
“人?”三号将房间角落的痰盂搬过来扣在门口,站上去趴在窗户上往外看去,奇怪的说:“没有人啊,哦,你是不是被注射了药水,注射了那种药水之后就会看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放心,都是假的,不用害怕,走,我带你出去玩,虽然外面有很多守卫,我们逃不出去,但这栋楼没什么人管的。”
“啊?”沈歌还有些迟疑,已经被三号从床上拉了起来,接着钻进床下的狗洞来到另一个房间。
三号拖着沈歌在一个个病房间钻来钻去,钻着钻着,就从病房里出来了,来到一条昏暗的长廊。
“嘘。”三号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拉着沈歌躲到一个大号的发财树盆栽后面静静地等着。
哒。
哒。
哒。
这时,一阵鞋跟在地面踩踏的步伐声在走廊中回响,紧接着只见前方拐角处,有一个瘦瘦高高的身影走了过去。
三号贴在沈歌耳旁小声说道:“那是巡楼员,每层有一个,他们最喜欢吃大脑和内脏了,一定要离他们远一点。”
“……”沈歌听了三号的话,莫名觉得有些瘆人,但三号说的很平常,就像是在向他介绍自家养的斗牛犬喜欢吃生肉一样。
三号带着沈歌穿过长廊,顺着楼梯往下走,最后停在一个双扇门的手术室前:“我听说他们在研究新材料,要不要去瞧瞧?”
“啊?”
没等沈歌做出回应,三号朝他做了一个“小声一点”的手势,将门推开一道缝,率先走了进去。
沈歌只好跟着进去,然后他发现这里和自己这几个月被推入的手术室不太一样,很大,有很多看不懂的仪器,说是手术室,不如说是实验室。
在实验室中央的手术台上被捆着一个女人,赤裸着身体,头盖骨被取掉了,能看到布满血丝的大脑还在轻微的跳动着。
三号饶有兴趣的围着手术台观察了一阵,接着从旁边推过来一个椅子,爬上去站在椅子上观察女人。
他瞧见沈歌半天没有反应,回过头朝已经吓傻的沈歌招了招手,小声催促道:“愣着干什么,快来啊。”
那模样仿佛不是在催促沈歌去看恐怖的解剖,更像是在与他分享一个新鲜的事物,一个有趣的玩具。
沈歌强忍着恐惧爬上椅子,扶着椅子颤抖着朝手术台上的人投去目光,只见那女人睁着眼,双眼空洞无神的盯着天花板。
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白皙的皮肤,只是下颚到小腹处,有一道恐怖的伤口,上面还有很明显的缝合痕迹。
这道伤痕给人一种女人像是被剖开了肚子,然后又缝合的感觉,而她的“胃部”隆起一坨,约有二十公分高。
就像是怀孕的女人,但她“怀孕”的位置却是胃。
沈歌目光紧紧地盯着拿到疤痕,他不记得是在什么时候见过这种“疤痕”,只觉得看上去很眼熟。
咚。
咚。
咚。
这时,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好像有一群人朝着手术室的方向来了,三号一愣,赶紧拉起沈歌就走。
“不好,我们被发现了,赶紧走!要是被他们抓到,肯定会被喂虫子,你不想吃虫子吧?”三号苍白的表情难得露出一丝紧张。
两人刚跑到手术室前门,就已经听到门口传来脚步声,三号将沈歌朝病床下面一推,接着自己也钻了进去。
两人躲在病床下,听到一群进入手术室,然后围着手术室说着什么。
“胚胎植入,暂时没发现排斥的现象。”
“黑雾注射了多少。”
“加大剂量。”
“如果出现排斥,就用3号抗体。”
“……”
沈歌感觉自己一句都听不懂,却又觉得每一句话自己似乎都有印象,但那就像是久远的记忆,很难被想起。
“什么人?”这时,似乎有医生注意到病床下躲着两个人,发出一声惊呼,紧接着伸手试图将沈歌二人抓出来。
手臂,肩膀,身体,脚,沈歌感觉有好几只手同时抓住了他,他吓得使劲挣扎,甚至张口去咬那些手。
三号也来帮忙,或抓或咬,或蹬或踢,他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把手术刀,对着那些手狠狠的刺下,划破他们皮肤,却见大量黑色的血液顺着手臂留下。
三号抓住机会将沈歌救了下来,然后从另一边将沈歌拉了出去,扶起他就朝手术室外面跑。
诡异的是,那些“医生”并没有从手术室中追出,但手术室中再度响起之前“哒,哒,哒”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在走廊中回荡,仿佛每一下都踩在沈歌的心脏之上。
三号带着沈歌不断朝楼上跑,但每一层都有那种脚步声传出,似乎都在搜寻他们的下落。
当三号将沈歌带到顶楼,试图从天台的通风管下去,然而让两人绝望的事情发生了,通往天台的门被封死了,还缠上了铁链,周围的窗户也被木板封死。
楼下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以两个十岁小孩的力气,也不大可能扯下封锁窗户的木板。
“走这边。”三号显然比沈歌“冷静”,拉着沈歌退到下一层,朝走廊深处跑去。
然而楼梯口那沉重的脚步声渐渐变小之后,反倒是走廊深处响起高跟鞋踩踏地面的声响。
三号听到这个声音脸色都变了,一向“冷静”的他此时露出了惊恐的神色,呢喃道:“院长,这怎么可能,她怎么会在这里!”
“什么院长?”沈歌问。
三号急道:“来不及解释了,赶紧跑,要是被院长抓住,那就不是吃蜈蚣蝎子那么简单了!”
“?”
沈歌闻言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在他看来吃蜈蚣蝎子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事。
怀揣着最后一丝希望,三号带沈歌钻进了长廊中间的厕所,然而厕所里一共六个隔间,此时有三个都亮着红灯,显示有人。
三号愣住了。
嘀嗒。
嘀嗒。
嘀嗒。
这时,沈歌隐隐听到厕所中有水滴声响起,他下意识顺着声音看去,看到一个皮肤苍白的小男孩卷缩着身体躲在洗手池下。
恐怖的是,那个小男孩长着和三号一模一样的脸。
“三,三仔,你,你……”
沈歌不过是个十岁的小孩,虽然经过长达几个月的研究,让他对疼痛产生了抵抗,却也没见过这种阵仗,吓得颤抖抬手指向洗手台。
“嘘。”三号也注意到了洗手池下的小男孩,他捂住想要叫出声的沈歌,将他拽到洗手池前,催促他爬上去,然后推着沈歌爬上镜子上面的通风管。
“还记得我带你钻过的那些洞吧?想办法回去,记住,别向任何人提起今天晚上发生的事。”
“你呢?”沈歌问。
三号咧嘴一笑,露出瘆人的笑容:“不用管我,我吃虫子习惯了,久了不吃怪想念的。”
“我可以上去之后拉你上来。”沈歌急道。
三号摇了摇头,他看得出以沈歌的力气爬上去已经很艰难,想要拉人上去更不可能,便从洗手池上跳了下来跑向门口。
“别管我,我知道怎么跑。”
“等等!”
哒,哒,哒。
这时,在三号开门时,沈歌隐隐听到外面走廊传来高跟鞋的脚步声,他来不及多想,赶紧爬回通风管中。
然而在离开厕所的一瞬间,他下意识的看向那几个亮着红灯的隔间,从上方的缺口处看到,里面“挤”满了人,全是洗手池下面那种皮肤苍白的小男孩“三号”,像是废弃的垃圾一样被堆在隔间里。
“呕。”
看到那一幕,沈歌下意识的一阵干呕,他不敢再停留,顺着通风管一路往深处爬。
一路七拐八绕,沈歌找到一个出口,发现似乎是一个档案室,他打开封闭的出口正准备下去,却听“嘎吱”一声响,档案室的门缓缓打开了。
“找到你了。”
随着一个苍老的女人声音响起,门一个女人探入脑袋查看房间,是真正意义上的“探入脑袋”。
因为她的身体站在门口没有动,脖子却跟蟒蛇一样伸长了数米,顶着那头发花白的脑袋瞧了瞧门后,又瞧了瞧角落。
沈歌趴在通风管上脸大气都不敢出,死死的捂住嘴防止自己叫出声,等那老女人检查完房间离开后,他才小心翼翼的从通风管中爬出,顺着昏暗的走廊一路下楼,回到他的病房中。
沈歌躺在病床上喘着粗气,他回来的时候属于三号的那间病房还空中,意味着对方还没有回来。
但沈歌也不敢去找三号的下落,躺在病床上回想起今晚心惊动魄的一幕幕。
不知不觉熬了一整晚,沈歌从噩梦中惊醒,他喘着粗气从床上坐起来,感觉记忆有些混乱。
“这里是……榕山精神病院,我,这是,做梦,还是?”沈歌感觉自己成年的记忆和十岁的记忆混杂在一起,快把他脑袋撑爆了。
昨天。
院长。
沈歌想到昨晚带他“参观”住院部的小男孩,不禁与久远的记忆中,三仔的身影渐渐重叠。
“三仔!”
沈歌恍惚间像是听到了三仔的惨嚎,他不由得想起昨晚似乎自己跑掉了,三仔没有跑掉。
沈歌虽然觉得此时的情况有些“诡异”,他就像陷入了一个无比真实的梦,自己的意识随着梦去找回记忆,但眼下显然不是纠结这是梦还是现实的时候,找到三仔,说不定就能找到模糊的记忆。
现在的沈歌可不是昨晚那畏畏缩缩的“十岁沈歌”,他冷静的翻下床,爬过狗洞去到隔壁。
穿过一个个病房,越是靠近三仔的病房,三仔惨嚎的声音也越发的清晰。
沈歌来到三仔隔壁的病房,趴在病床下面,透过狗洞朝外面看去,只见几个穿着黑靴、白大褂的人围着病床。
在他们脚边有好几个铁桶,里面装满了各种恶心的虫子,一个带着手套的手伸入桶中,抓起一把蜈蚣。
然后,就听到床上传来三仔“唔唔唔”的挣扎与吞咽声。
(本章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