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莫名在意高伟杰不愿意再过生日的事。 我不忍他有那样的想法，也相信高海珹不会希望弟弟有这种念头。既然已经向高海珹亲口承诺，会把高伟杰当作我的弟弟，用心对他好，我就没办法坐视不管。 疼弟弟的高海珹，很快就答应这个提议。 听出他低沉话声里隐含的关心，我莞尔地回：「完全没问题，不管是找小威，还是照顾馨玫跟伟杰，都是我真心想做的事情，一点也不觉得累。谢谢你，那我明天就去找伟杰。」 我一到一年七班教室外，就看见熟悉的三人站在远方的走廊上聊天嬉闹。 得知我来的目的，高伟杰的神情变得凝重，沉默下来。 「我……」男孩黑se的瞳仁里映出清晰的挣扎和为难。 高伟杰迎上我的笑脸，眼底的疑虑渐渐散去，「好。」 告诉陈泽孝跟伍筱婷这件事，如我所想，他们十分乐意参加高伟杰的庆生会，当场拉起高伟杰的手，开心地转圈圈，逗得我笑出来。 「高海珹知道了吗？」 我登时想到一件事，「去年的庆生会上，伟杰是在什麽情况下发病的？」 「是喔……」 我顿了一顿，「我……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把我当好朋友。不过学长愿意请我照顾馨玫，并同意让我为伟杰办庆生会，表示他是信任我的吧？这样我就已经很高兴、很满足了。」 「怎麽了？」 这时，母亲拿着刚烘好的衣物下楼，「你们要不要去洗澡？」 他走上二楼的背影，似乎有些无jg打采。 我们一起玩黏土时，我提到今天是她二哥生日，「你想不想送生日礼物给二哥？」 「真的？」 「当然可以，收到馨玫的画，他一定很高兴。我们现在就来画吧！」我高兴地说。 她以稚neng的笔触用心画出高伟杰的模样。画里的高伟杰头戴锥形帽，手里拿着cha着蜡烛的生日蛋糕，脸上挂着高馨玫未曾实际见过的笑容。 看着这张温暖的画作，我感动地说：「馨玫，你画得太好了，夜纱姊姊今天一定帮你把画交给你二哥，让他收到你的祝福。」 我大力赞成，承诺会替她保管好画作，在高海珹生日那天将画送到他手中。 得知高海珹会来，我心中暗自期待他能和高馨玫见面，毕竟错过这次，不知何时能再相见。 即使只有一眼，我也想让高海珹亲眼看见，两年来他用心守护的妹妹，现在过得健康又快乐。 终於，nv孩完成了给哥哥们的生日贺图，怕在我带回去的途中压坏画作，花阿姨找来坚固的资料盒收纳这些珍贵画作。 趁她睡得熟，我小声地告诉花阿姨，高海珹等等会来接我，也跟她说我想要让他见到高馨玫的事。 两点五十分，在二楼打扫yan台的花阿姨快步下楼，说她看见一台黑se轿车停在巷口，我想那应该就是高海珹的车。 一道念头从我脑中闪过，我告诉花阿姨我的计画，她点了点头同意配合，又回到二楼。 「到了。怎麽了？」 没听到高海珹的回应，通话就被切断了。 从巷口走来这里要花两分钟，他仅用十秒就抵达，想来是一挂电话，他就用最快的速度冲来。 高馨玫声声呼唤着「哥哥」，让高海珹一动也不动。 高海珹大手轻柔覆盖在高馨玫的後脑勺上，用几不可闻的音量在她耳边低喃：「哥哥在这。」 我感到不可思议，高馨玫彷佛真的听见高海珹的回应，才冷静下来。来，向高海珹解释她肚子不舒服，无法即刻下楼安抚馨玫，他不在意，还抱着高馨玫去房间，让她能安稳入睡。 回想他们兄妹相拥的那一幕，我的心深深地被触动。 「学长爲什麽会过来接我？我以为你已经到别墅了。」 「原来是这样……对了，你真厉害，一抱馨玫，她就不哭了。花阿姨说她安抚馨玫都要十几分钟。不愧是哥哥！」 「什麽？」 「你发现我在演戏了？」 我脸红，嗫嚅道：「对不起，是我拜托花阿姨一起骗你的。我知道这麽做很不应该，可是……」 「对，你在背後默默守护她，却不打算见她，我觉得很难过。所以知道你今天过来，我就忍不住多管闲事，想让你亲眼看到馨玫在你的照顾下过得很好。」 「是没错，但你也为馨玫做了很多。馨玫说不定也知道，不然她不会在做恶梦的时候喊哥哥，不是吗？」 「她喊的哥哥不是我。」 「也不是他。馨玫来到高家前，还有一个哥哥。两年前，他们的亲戚家发生火灾，当时馨玫跟她哥哥也在那里，馨玫顺利获救，但她哥哥没有。」 高馨玫亲戚家发生火灾时，高海珹跟高伟杰也在现场，两人都目睹男孩的遗t，而高伟杰更是在巨大冲击之下身心俱创，从此活在无止尽的恐慌之中…… 他轻声说：「是我让她跟伟杰变得痛苦。」 「如果真的是我造成的呢？」 看来，我的一意孤行，害他陷入这样的悲伤。 「学长，对不起，我不会再做这种自以为是的事。」 「我本来决定在我爸将馨玫接回身边前都不见她，但你这麽一闹，我心里反而更踏实。我初次见到馨玫时有抱过她，她b同龄的小孩更轻、更瘦小，看起来不是很健康。即使知道姑姑有照顾好她，我对馨玫的印象还是停留在那个时候。今天见了她，才终於有她在健康长大的真实感。」 我的泪意因他的感谢而涌上，我迅速整理情绪，就怕在他面前掉泪。 眼神迎上重展笑颜的我，他同意，「好。」 透过落地窗，能看见许耀哲跟三个少年少nv在客厅打游戏，玩得不亦乐乎。 高海珹说，许耀哲知道他会接我过去，然而，看见他的表情，我感觉不像那麽一回事…… 料理已备妥，高海珹暂时离席去洗手间。 「谢谢，我正好口渴了。」我喝起n茶，同时观察他的表情，「学长没告诉你会去高姑姑家接我吗？」 「喔，这是有原因的，我们中途将馨玫送给伟杰的画拿去裱框，才会迟了一些。」我用高伟杰听不到的音量对他解释。 「我没生气啊。」许耀哲一脸莫名。 「你想多了，没这回事。」 「真的啦，你太敏感了。我看是你做了亏心事，才觉得我在生气吧？」 许耀哲的笑容突然消失。 他严厉的口吻，使我惊觉说错了话。 高伟杰他们听见叫声纷纷转头看过来，伍筱婷赶紧问发生什麽事。 我无法反驳，只能恼羞瞪他。 明知许耀哲是故意恶作剧，但我无法真的发脾气，毕竟我有错在先，知道他对我的心意还说那种话刺激他。 「你有去二楼参观吗？有间书房看起来就像玻璃屋，非常漂亮。」我脱口而出。 我大惊，忘记许耀哲并不晓得我来过这里。 「对，我问学长别墅长什麽样，他就跟我介绍。是他告诉我的！」我附和。 我余悸犹存，给高海珹一个感激的眼神，并提醒自己接下来务必谨言慎行，不然心脏真的负荷不了。 正要端出蛋糕，我瞥见包装袋里的蜡烛。我一顿，悄悄叫过许耀哲跟高海珹，建议等等不要点蜡烛。 「我曾问你去年伟杰是在什麽情况下发病？你说是在准备吹蜡烛的时候。我猜，伟杰曾目睹火灾事故，说不定看见蜡烛的火也会g起y影，我想尽量排除会让他有压力的东西……你们认为呢？」 「好啊，我赞成。」许耀哲微笑。 後来，我将蛋糕端上桌，随口一提送蛋糕的人漏掉了蜡烛，高伟杰闻言表示不介意，还隐隐露出像是松口气的表情。 看到高伟杰在大家的祝福下露出笑容，我深感欣慰，希望他的快乐能够持续下去。 「这是馨玫努力为你画出来的，你愿意收下她的祝福吗？」 「好。」 伟杰看着我，轻轻颔首，转身回到客厅。 我们到一片宽阔的草坪谈话。他向我道谢，认为多亏我注意到蜡烛的事，高伟杰才能度过一个愉快的生日。 「即使如此，伟杰也是因为有你在才会安心。确定要办庆生会时，我有再问他，他说你会帮助他，所以他决定接受。」 「好。」望着他平静的侧脸，我忍不住问：「学长，你决定找我去馨玫身边，是不是还有别的考量？」 「坦白说，我跟许耀哲都对你这个决定感到困惑，毕竟这对你来说很冒险。但许耀哲说，你做任何决策都经过深思熟虑，我也认为你有你的理由。我想，你会选择我，除了我符合你的要求，还有更重要的因素，对吗？」 这个答案出乎我意料，「可是……」 我很吃惊，他的态度软化，居然是因爲我对高伟杰好，甚至愿意把高馨玫交给我照顾。 「你们把我想得太复杂了，我不是做什麽都会深思熟虑。至少面对你跟许耀哲，我很少有需要这麽做的时候。」 他竟没有反驳，「所以呢？」 高海珹看我一眼，不久，他开口：「颜泊岳的画，你後来怎麽处理？」 「不会，我说过任你处置。」他仰望着漆黑的天空，「你不是好奇我为何决定画他？」 「当你那天哭着对我说，是你害si颜泊岳，我就想起伟杰曾和你一样，认爲是自己害馨玫的哥哥发生不幸。隔天，我从许耀哲口中得知你失踪，以爲你想不开，所幸不是那麽回事。我不希望看到你跟我弟继续受困在同样的痛苦里，并失去活下去的意志，所以才决定画颜泊岳。」 「嗯。」他话锋一转，「罗靖威还没消息？」 「如果他出现，你要去找他，马上通知我。」 「就这样，你进屋里吧。」 「我还想吹吹风，而且……再跟你独处下去，有人会更不高兴。」 「许耀哲有不高兴吗？」 「你说的是……许耀哲以前喜欢的对象？」 我想起许耀哲说过他有失恋的经验，莫非就是这一次？ 意识到这份「妹妹」不该有的心情，我全身一震，脑袋一片空白。 「我没有！」我慌张否认，y生生将话题转到他身上，「既、既然那nv生喜欢学长，你後来有跟她交往吗？」 「原来是这样。」 「嗯。」 转头之际，我似乎看见高海珹的嘴角微微上扬。 高海珹不让我跟许耀哲留下收拾，让司机先载我们回去，还跟高伟杰一起到门口送我们。 男孩跟nv孩接连下车，许耀哲来到後座。 「给了，他有收下。」我顺势提到，「我还顺道邀请伟杰来我们家玩，他说会考虑。」 直至我们到家，许耀哲都没提那件事，我无法确定他是否有在吃高海珹的醋。 各种杂乱思绪占据脑袋，我这晚睡得并不安稳。 当天，我与高姑姑、高馨玫和花阿姨享受温馨欢乐的午餐时光，转移了我的心烦意乱。 小威出现了。 今天，我从高姑姑家回来後，就接到之轩的电话，邀我晚上一起逛夜市。许耀哲一早就与朋友有约，母亲和许叔叔中午也有饭局，我便答应邀约。 我表示有急事要先离开，似乎是能感受到我的焦急，她们都同意我先走。 高海珹在十分钟後回拨，他向我确认小威爷爷家的地址，再严肃叮咛我就结束通话。 想到小威就在里面，我的心脏跳得更剧烈。 我接着之前的谎言央求她，「阿姨，您能不能帮我叫他出来？罗靖威在生我的气，他已经知道我在帮他哥盯着他了。我想跟他道歉，可我怕他不肯帮我开门。」 很快，我听见门锁开启的声音，门後出现一张睡眼惺忪的面孔。 声音乾哑的小威从阿姨手中接过那袋玉蜀黍，接着目光一转，看见站阿姨身旁的我，他瞬间定住。 小威动也不动睨着我，冷冷问：「什麽意思？我哥让你过来的？」 「你怎麽知道我在这？」 小威皮笑r0u不笑，「所以你跟颜泊霖是来抓我的？警察来了吗？」 他探头瞧瞧四周，「居然敢一个人找上门来，你的胆子不小，不怕我伤害你吗？」发现我说的是真的，他似乎有些佩服。 「算你聪明，这是颜泊霖的主意？」 小威眼中出现一丝兴味，双手抱x，「你还想问什麽？不想承认自己是害si颜泊岳的罪魁祸首，想找出更多脱罪的藉口，继续把责任推到我身上吗？」 「所以呢？」 「人都si了，你知道又能如何？你分明只是想让自己好过，少说得那麽好听！」 「就是知道一切已经来不及，我才更要这麽做。你说的没错，我若要让自己好过，大可继续将错怪罪於你，可我清楚自己办不到。我再痛苦，也没办法为了保护自己，让泊岳哥的不幸失去意义，更不想让後悔永远只能是後悔！」 「你真的想知道颜泊岳的事？」他问我。 下一秒，小威接起了电话，「喂，我刚刚在睡觉，已经醒了。」 我下意识屏息，安静地听他说谎。 小威不耐地「啧」了声，「知道了啦！」 「你要去哪里？」我看着他将门上锁。 他将那顶鸭舌帽用力地戴在我头上，「把帽子压低，别摘下来。等我们走出巷口，你就装出在哭泣的样子，牢牢跟着我，别东张西望。知道吗？」他吩咐道。 超商人来人往，我们坐在最後一个空着的户外席。 「有人在监视我，对方同意你暂时跟着我，但得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我连忙收回视线，语气有些颤抖，「这是什麽意思？对方知道我吗？」 我记得这件事，那晚有台宝蓝se轿车载走小威，车上坐着一个男人，可是我记不起对方的样貌。 我的心跳瞬时加快，「他是什麽人？爲什麽要监视你？」 「你爲什麽没听？」 小威边说边拉开包包拉链，伸手往里头掏。 「有次我忤逆他，去见他不喜欢的人，他就趁我睡着时往我身上注s毒品，还只让我用菸来对抗毒瘾。都是他害我现在一日得ch0u五包以上的菸。」 看着被捏烂的香菸盒，我咽了咽口水，「那是你第一次染毒？」 见我没回话，小威斜眼睨我，「你是不是在想我凭什麽这样说颜泊岳？如今被那变态牵制的我，又有好到哪里去？我根本是活该、罪有应得？」 「就那变态的家啊。」 「你以爲我不想吗？我巴不得摆脱他，但那混蛋威胁我，要让警方知道我爷爷家在哪里， 「他偷走了什麽东西？」 我看着他认真地说：「如果是泊岳哥送我的东西，就算只是一枝铅笔，我也会想永远留在身边珍惜。」 「你知道吗？这玩意就是颜泊岳送我的。我随口说想要，他就买下来送给我。」 「几个月前才开始放在身边，我怕被那男人拿走。」 「我g麽想念他？」 发现小威会珍视爷爷送的物品，我便往这个方向猜测。 我认爲无须再隐瞒，於是老实说出是透过认识的学姊，才掌握到他的行踪。 见我迟疑，小威警告，「我已经说了颜泊岳的事，你最好老实回答，不然我不放过你。」 听完我跟许耀哲认识的经过，小威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小威大笑，很快又察觉不对，「就算如此，你也没办法找到我老家去。我以前没告诉他我家在哪。到底怎麽回事？」 小威没再追问，神情若有所思，「所以许耀哲也知道颜泊岳的事了？」 他静静瞧着我，「那他知道你还在找我吗？」 「爲什麽？我没理由帮你吧？」 小威嗤笑，朝那台车的方向瞥了眼，「那我要你让那个变态还回我的东西，从此在我眼前消失，你做得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