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沈陵被气势汹汹的周札逼到舱门, 再退就栽出船舱时, 一只有力的大手抚在他肩膀上, 又一只手握住周札递过来的匕首, 扭动周札手腕, 倒扎在周札的大腿之上, 疼得周札单腿连跳几步, 指着来人就骂道, “虞叔宁, 这是周家沈家之争, 有你什么事?” 来人却是余姚虞家的虞茂, 虞茂盯着周札看了几眼, 说道, “宣季兄, 朝廷征我做佐着作郎, 这大臣将军们的一言一行, 我自然要关注一些, 要不然, 总有那些嚼舌根的破落户, 说我是抄袭他的文章。” 虞茂给了一个不是理由的理由, 周札哼了一声, 算是勉强接受, 说道, “叔宁兄, 你要记录史实, 在一旁静观就可以了, 也犯不着上来就给我一刀吧?” 虞茂摆了摆手, 说道, “宣季兄误会了, 我这也是要贴近史实嘛, 宣季兄不是一直以腿疾推辞, 迟迟不肯到石头城驻守? 这下, 腿疾算是有了吧? 我替你免了欺君之罪, 你甚至都不谢谢我, 这真是有失大家风范。” 周札听着他拿不是当理说, 没好气的回了一句, “谢谢了, 叔宁兄此时登船, 莫不是也要扭转乾坤, 把在座的, 都划成逆贼?” 虞茂再度摆手, 说道, “哎, 我可是堂堂史官, 向来是身在其中, 人在其外, 要不然, 怎么能做到不偏不倚哪? 你说对吧? 戴尚书?” 被点到名字的戴渊, 这时候才从纠结中清醒过来, 说道, “啊~, 叔宁兄说得对, 不偏不倚, 既然右将军承认自己犯了错, 自然该交给有司处置, 不以人坏法, 法自然得行。” 周札又往后一缩, 问道, “叔宁兄, 莫非也是带了虞家的私兵来?” 虞茂对着外面挥了挥手, 除了江上的晚风, 什么也没有进来, 说道, “茂不过一介看客, 再说, 虞家向来一心为国, 哪有什么私兵。 不过, 如果有那宵小之辈, 借着自家势力, 胡作非为, 藐视国法, 余姚虞家也愿意, 尽一点匹夫之责, 教训教训这等恶人。” 周札眼睛一眯, 说道, “你刚才没听王公子说嘛? 除了我容易, 但之后哪?” 虞茂笑了笑, 声音穿透周札的皮囊, 直达他的灵魂, “王公子是君子, 君子可欺其方, 但我可不是, 人以刀兵,还以刀兵。 周家如果是一条地头蛇, 那请王公子在建康扼其头, 景高兄在吴兴制其腹, 茂在会稽断其尾。 我三家合力, 难道还吃不下一个周家?” 听到这话, 周札突然感觉不到大腿的疼痛, 近乎奢望的看向了戴渊, 说道, “若思兄, 你看到了, 他们这些人, 查案子都是假, 兼并豪夺才是目的。” 戴渊眼睛一闭, 说道, “这人哪, 真是经不起舒服, 往日在江上做没本买卖的时候, 哪有什么白天黑夜, 现在, 站在这里都犯困。” 见戴渊不理会自己, 周札一咬牙, 一跺脚, 说道, “若思兄, 我要实名举报, 吴兴沈家、余姚虞家藏匿财产, 躲避税赋。” 戴渊挖了挖耳朵, 扭头对沈陵说道, “这江上的风浪是大, 离这么近, 我都只能看到宣季张嘴, 听不到他说话。” 周札心再一横, 说道, “我再退最后一步, 乌程的事情, 我代表周家退出, 你们要抢,各凭本事, 行就是行, 不行, 大不了取了我这颗头颅, 来个鱼死网破。” 戴渊突然又听见了, 环顾一圈得到的都是肯定的答复后, 才说道, “哎, 宣季兄这是哪里的话, 有就是有, 没有就是没有嘛, 我看宣季兄也是被人蒙蔽, 被人利用, 一时糊涂, 不算什么大错, 诸位说哪?” 分到了好处的虞茂登时就有了态度, 附和道, “戴尚书一向明察秋毫, 既然戴尚书都这么说了, 想来这其中必定另有隐情, 景高兄, 你说哪?” 沈陵本想借势把周札一棒子打死,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但现在看来, 钱财推着磨跑, 也只能退后一步, 说道, “这其中的事情, 我也是道听途说, 是非曲直, 还得让亲身经历的王公子来讲。” 见到被踢过来的包袱, 王羲之说道, “我来之时, 这周府的九色女, 正在和一蒙面女子密谋, 被我当场戳破后, 蒙面女子跳江而逃, 现在想来, 定是那个蒙面女子, 才是幕后主使。 右将军以为哪?” 看到众人搭起来的坡, 铺到了自己脚下, 周札连忙说道, “哎呀, 我险些误会了王公子, 刚才还以为是王公子, 利用九色女的身份给我下套, 原来这背后还有一个蒙面女子, 不用问, 现在徐馥已死, 能让这九色女心甘情愿赴死的人, 和那孙璠脱不了干系。 景高兄, 你说哪?” 沈陵点了点头, 说道, “不错, 实不相瞒, 念在同乡之情, 陵也收留了一些遗孤遗孀, 现在想来, 定是那孙璠早就下好的套, 要把我和宣季兄, 拉进他的罪孽之中。” 众人一番谋划, 还在睡梦中的孙璠就成了罪魁祸首, 点齐了各自的兵将, 教八女学会了供词, 一行人都聚到船上, 迎着初升的太阳, 驶向了孙璠的庄园。 太阳醒来的时候, 孙璠也醒来, 今天好不容易心情不错, 向你出去走走, 刚刚一开门, 就看到一群人, 气势汹汹的堵住了前后左右的门, 围上了东西南北的院墙, 大有一副抄家杀头的迹象。 孙璠揉了揉眼睛, 再仔细看去, 见为首的是戴渊, 说道, “戴尚书, 这一大清早的, 就兴师动众, 是我犯了什么黄历嘛?” 戴渊咳了几下, 说道, “归命侯, 你这是归命不认命, 还想借着胡奴乱华, 再起风云, 你自己干了什么事情, 不知道嘛?” 孙璠一脸茫然的, 看着门前都人, 问道, “戴尚书, 这个月的孝敬, 我可是早就送到府上了, 不能再收二回钱了吧?” 戴渊脸一红, 轻咳几声掩饰尴尬, 说道, “归命侯在胡说什么大实话? 本官一向公正廉明, 什么时候收过你的孝敬? 那不是议罪银嘛。 今天不说这事, 京城中连发大案, 经本官彻夜调查, 诸位同僚通力配合, 查出了这些大案, 都和归命侯有关, 现在, 特来提取证据, 还请归命侯不要顽抗国法。” 孙璠往旁边让了几步, 戴渊带着几路人马涌进了侯府。 下面的人撒出去收集证据, 孙璠陪着笑容, 问道, “戴尚书, 你是知道我的, 我一直是谨小慎微, 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我从来都不理会的, 这点…… 宣季兄也可以作证。” 孙璠从人群中看到故交周札, 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一般, 却不知, 草是草, 只不过是来自池塘深处的勾魂草。 周札连忙摆手, 说道, “归命侯, 话不好这么讲,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我看在乡亲的情分上, 收留了那些无处可去的家眷, 谁能想到, 她们居然都是归命侯的妹妹, 这要是吴国还在的话, 都得尊称一声长公主, 怪不得徐馥那么卖命, 原来是, 归命侯一口气嫁给他九个妹妹, 我倒是想问一句, 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 孙璠的眼珠子都快瞪出眼眶了, 这天上一句,地下一脚的, 什么徐馥, 什么妹妹? 就在孙璠想要解释的时候, 八女站到了孙璠面前, 各个腰间都挂着特有的玉牌, 孙璠看到这个情况, 先是退回两步, 然后解释道, “宣季兄, 你也知道, 家父那个人, 荒淫暴虐, 不知道祸害了多少女子, 留下了多少子嗣, 我也不可能每个都认识吧? 你这几只女子, 纵然真的是家父的孽女, 也和我断无关系啊。” 周札一甩袖子, 和孙璠隔出几步距离, 说道, “哼,归命侯, 你敢说这几个人, 你之前不认识?” 孙璠摇着头, 说道, “断然不相识。” 周札回头看向八女, 说道, “你们看,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胡乱攀咬是没有用的, 要是没证据证明, 此事和归命侯有关, 还得给你们再加一条诬告之罪。” 白裙女站出来, 镗镗镗, 说了一连串孙璠的隐秘, 什么脚底下有颗痣、痣上长红毛, 腰间有三十三颗黑子, 头上还有七个璇, 双手握着十斗。 白裙女越说越细, 孙璠的眉头也越皱越紧, 他知道, 自己上当了, 即便真就是自己的妹妹, 也不可能知道这么细, 除非是那个小妾是这些人的密探, 把闺房之事都传了出去。 孙璠长叹一声, 说道, “也罢, 既然都已经是归命侯了, 也该认命了, 说吧, 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罪过, 需要我认的, 我一并承担。” “且慢,” 人群后一声暴喝, 瞬间炸开了人群, 闪出一条通道来, 祖纳的幕僚王隐, 赫然出现在通道那一端。 看到说话的是王隐, 虞茂不由得眉头就皱了起来, 这些天, 王隐就像影子一样, 只要是自己去过的地方, 总能看到他, 这次, 也没有例外。 只听, 王隐开口说道, “本来哪, 我和此事无关, 我只是想还自己一个清白, 抓到虞茂抄我文章的证据, 可没想到, 昨夜让我大开眼界, 什么国法正义, 不过是门户私计。” 听到这话, 虞茂先笑了, 还是捧腹大笑, 笑停之后, 扭头问王羲之, “王公子, 这王隐不会是王公子的族人吧?” 王羲之倒是没有笑, 但也给定了性, 说道, “未曾听闻家中有此狂客。” 狂客二字一出, 虞茂的心里就有了底, 挥了挥手, 说道, “叉出去。” 王隐的身形不由自主不断后退, 在人形通道尽头越来越小, 正要消失时, 又停了下来, 只听一个声音也从那个方向传来, “叔宁兄, 话还是要让人说完的吧?” 随着话音落下, 刘隗带着红衣女和王隐又走了回来。 一回来, 刘隗就给孙璠吃了一剂定心丸, 说道, “侯爷放心, 下官忝为御史中丞, 专门负责官员枉法, 定不会让侯爷蒙受不白之冤。” 刘隗说完话, 站到了孙璠身边, 看向戴渊, 继续说道, “若思兄, 陛下以你我四人为中兴四佐, 委以重信, 你自当不能让陛下失望吧?” 戴渊一愣, 旋即也明白了几分, 看来刘隗此时出现, 背后站着的是司马睿。 想通这一点后, 戴渊再次转向, 说道, “大连兄哪里的话, 我这也是让他们的丑恶嘴脸, 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让他们无处遁形。” 面对戴渊的再次转向, 沈陵默默的看了周札一眼, 而周札也看向了王羲之, 王羲之倒是没有一点意外, 毕竟戴渊当时也是迫于压力, 算是城下之盟, 现在有了反击的机会, 又怎么会手软? 当下说道, “戴尚书,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这围府的命令, 可是出自你嘴里, 其他人也不过是在场的证人而已, 怎么就成了大奸大恶了哪? 右将军要真是大奸大恶, 陛下还能放心让他去驻守石头城? 你这是说陛下识人不明?” 王羲之反将戴渊一军, 戴渊眼珠子一转, 计上心头, 说道, “我说的自然不是右将军, 也不是王公子, 而是我自家的蛀虫—— 沈景高, 你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 私自换掉了我的扈从, 还要挟我答应你的条件, 以下犯上、意图弑主, 你可知罪?” 戴渊深谙官场之道, 知道什么人惹得起, 什么人连看一眼都有错, 直接绕开了和王羲之的交锋, 对自己的参军下起了刀子。 沈陵一愣, 心想, 不是你怕护军之中, 人员混杂, 让我挑选信得过的人, 怎么返回头来, 这也成了我的罪名? 旋即说道, “戴尚书, 这下官就要鸣一鸣冤了, 这府中每一个扈从人员, 都是由大人亲自筛选的, 大人怎么能说是下官私自换掉哪?” 戴渊脸上也挂不住了, 说道, “沈陵, 你还敢狡辩, 我来问你, 既然是我的意思, 那怎么, 昨夜在船里, 这些扈从, 只听你的命令, 对我的话, 一句不听?” 谁知沈陵也早有准备, 说道, “大人, 既然你要撕破脸, 那下官也只好实话实说了, 下官素闻大人御下极严, 害怕拖了大人后腿, 特意从宫里请了一位小黄门, 监督记录下官的言行。”喜欢新语新编请大家收藏:(www.qibaxs10.cc)新语新编七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