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札转回身来, 看向神色自若的王羲之, 问道, “我实在想不到, 南中郎将的公子都走了, 现在在石头城下, 城上都是我的兵, 你还有什么办法?” 王羲之笑了笑, 说道, “周右军不会忘了, 我还有两个仙人师父吧?” 周札噗嗤一乐, 说道, “不是, 王公子, 令尊给你取了个之字, 你就真的信了那些把戏? 我是听说过, 你们琅琊王氏世代信奉五斗米道, 你不会真觉得, 那些道法咒符, 能救得了你?” 王羲之从袖口里抽出一张符箓, 说道, “右将军, 有些事情哪, 你没见过, 不代表没发生。 这道符箓, 可不平常, 那可仙人阴长生, 传下来的。” 周札捂着肚子笑了一阵, 说道, “道术要是真有用, 张鲁又怎么会败在魏武手中? 那阴长生, 怕也早就作古几百年了吧?” 王羲之摇了摇头, 说道, “仙人之道, 又岂是凡夫俗子所能理解的, 这道符是几天前, 鲍太玄游览钟山时, 偶遇仙人阴长生, 仙人亲自赐下的, 右将军既然不信, 不妨来试试?” 王羲之作势就要捏碎符箓, 周札连忙摆手, 他是不信这种手段, 但他听到了一个人名—— 鲍靓鲍太玄, 传闻此人为当代五斗米教的教主, 又是司马睿最近赏识的红人葛洪的岳父。 王羲之突然提到此人, 断不会没有目的。 “王公子, 有话好说, 此间有佳人美酒相伴, 何必要动刀剑哪? 有什么解不开的疙瘩, 不如我们坐下来慢慢说?” 周札挥了挥手, 弓箭手退回几步, 死亡之气也溶入江水中。 又进来几个人, 将八女的绳索也解了开来, 只是几个呼吸之后, 美人、明灯、美酒、佳肴, 就又准备妥帖。 周札说道, “王公子, 还请不要嫌弃。” 王羲之泰然入席, 说道, “右将军虽是江东人, 却不是霸王, 而在下, 也不及汉高帝万一, 自然没什么可怕的。” 周札眼睛一眯, 不理会王羲之的讥讽, 和那八女, 说道, “你们几人的造化, 就在今日了, 要是把王公子伺候好了, 活得一命, 也不是不可以。” 王羲之拿起酒杯, 说道, “右将军还是先想想, 义兴周家的后路吧? 就算你想让我陪葬, 只怕, 你们周家也没有那么大的棺材。” 周札笑了笑, 还是吩咐八女, 说道, “听见了没有, 你们几只的命运, 全在王公子的一颦一笑之间。 还不快过去好生伺候。” 八女闻言, 像群瓣抱蕊一样, 将王羲之箍在了几人的裙摆之内。 王羲之推了推鼻子, 以免自己被香气醉倒, 拿出那张符箓说道, “右将军不是不信仙嘛? 我这就给将军展示一下, 我五斗米道的仙法, 我看这窗外的弓手, 眼圈都是黑的, 想来, 是失眠了。 那就… 睡去。” 说着, 王羲之手中的符箓无火自燃, 一团紫色火焰腾在空中, 在幽暗的船舱里, 照出了八女的惊恐。 她们最后的依仗, 藏在手中的发簪也跟着燃了起来。 伴随着, 八女的惊讶, 舱外陆续传来了, 人头栽倒的声响, 如同鼓点一样, 错落而有序, 周遭的声音停下来后。 周札站起身来, 拍了拍衣袍, 对外拱了拱手, 说道, “太玄兄, 久仰大名, 今日一见, 果然名不虚传。 还请进来一叙。” 说话间, 道士打扮的鲍太玄从舱外, 低头走了进来, 先是对着王羲之点了点头, 说道, “王公子, 幸不辱命, 虽然来迟了, 好在是没来晚。” 王羲之也拱了拱手, 说道, “多谢鲍师祖施展神通, 救我小命。” 鲍太玄挥了挥手, 说道, “哎, 那些把戏都是拿来骗那些蠢人的, 像右将军这样聪明的人, 还说什么神通, 就过分了。 右将军不要介意, 行走江湖嘛, 难免有些下作手段。” 周札往前走了两步, 按在刀柄上的手已经又抽出了几分。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只见, 鲍太玄也迎着周札走了过来, 手中羽扇一挥, 周札就不由自主的坐了下去。 只听, 鲍太玄继续说道, “右将军, 在就是你的不对了, 你是要陷害吴兴沈家, 还是会稽孔家, 和我都没有关系, 但王家, 尤其是王公子, 可是我炼丹云游的大金主, 你和他过不去, 那不是挡了我的财路嘛?” 周札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 看面前的鲍太玄也天旋地转的, 一会在左, 一会在右。 稳了稳心神后, 说道, “鲍仙师, 我周家虽然不信五斗米, 但也不是不可以信。 何况, 秘书郎不过是一个小孩子, 怎么也比不上, 我这右将军来的实在吧?” 鲍太玄手中羽扇摇了摇, 周札紧绷的右手也垂了下去, 一支袖箭也滑落下来, 砸在船板上。 只听, 鲍太玄继续说道, “右将军, 你未免也太看轻贫道了。 要是哪枝高, 就攀哪枝, 那不就是和右将军一样了嘛?” 周札晃了晃迷沉的脑袋, 强打着精神, 手指推起刀锋, 撞破皮肤, 割出几丝清醒, 说道, “鲍仙师, 看来, 你知道的不少?” 鲍太玄摇了摇羽扇, 指着八女, 说道, “她们暗藏利刃, 想要殊死一搏, 然后, 你再去将她们擒获, 这样, 即便王家有怨恨, 也说不出什么来, 右将军这个算计, 不可谓不高明。” 周札任由血流满手, 望向迷雾中的鲍太玄, 说道, “可惜啊, 还是鲍仙师技高一筹, 不过挥了挥手, 我这一百弓弩手, 就都进入了梦乡。 连我准备的最后一击, 也随着符箓化为灰烬。” 话尽之时, 围拢在王羲之身周的八女, 将自己化为武器, 投向王羲之, 发动了最后一搏。 见到此景, 鲍太玄再次挥了挥羽扇, 幽暗的灯光变得明亮了起来, 不但看清了周札脸上的不甘, 甚至还能看见脸上的不干净。 鲍太玄一指凌空点出, 八女随着月光就舞动了起来, 只听鲍太玄淡淡的说, “都是天生谪仙人, 何必苦作贼哪?” 周札眉头一皱, 问道, “鲍仙师是什么时候看出来, 这八女是我留得一手?” 鲍太玄打了一个响指, 舞动中的八女各自瘫软在自己的裙摆上, 困在其中的王羲之也借机, 跳到鲍太玄身边。 鲍太玄打了个福, 说道, “右将军, 江湖人嘛, 总是多了几分小心。 如果没有别的吩咐, 贫道就带王公子下船了。” 周札撑着胳膊, 挥了挥手, 刚想说话还没说, 船舱外就又来了客, 一阵骚动之后, 周身甲胄的戴渊出现在众人面前, 开口就说道, “原来如此, 看来, 几年前太子遇刺案、李家灭门案, 还有那些大大小小有头没尾的案子, 都是你们一起做的。” 周札一听就不乐意了, 马上就反驳道, “若思兄, 咱们可以一路的, 是你说要扳倒王家, 我才甘冒奇险的。” 戴渊的笑意从面甲下渗了出来, 眼角一抬, 说道, “谁能证明? 王家也好? 周家也罢, 不都是, 一丘之貉嘛? 有什么分别哪? 我现在能一箭双雕, 为什么不哪?” 周札的脑袋越来越沉, 指着戴渊的手指, 也偏在了一边, 说道, “好你个戴渊, 卸磨杀驴, 你玩得倒是挺好。 鲍仙师, 快给我解药, 我去擒下这负心人。” 鲍太玄还是不为所动, 说道, “戴尚书、周右军, 你二人设下此局, 无非是想把那些破不了的案子, 泼不出去的脏水, 都浇到王家头上。 可…… 二位难道没有想过? 现在你们只是对付一个王家公子, 就已经机关算尽、精疲力竭, 而王家哪? 又不止一个王公子, 这场游戏, 一开始, 你们就没有赢的机会, 贫道又为什么要下注哪?” 周札一看, 没骗到鲍太玄, 也就不装了, 大方的承认了下来, 说道, “鲍仙师好眼光, 可惜啊, 都是后知后觉, 就算有些手段,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还是难逃我这层层渔网。” 鲍太玄挥了挥羽扇, 说道, “你看, 右将军, 你又急。 你怎么知道戴尚书不想黑吃黑哪? 毕竟现在乌程公绝嗣, 他的家产, 可是人人都盯着。 何况, 早年间戴尚书就是, 专干这种无本买卖的江湖人?” 周札有些迟疑, 脑子也越来越沉, 肘起精神头, 拧头过去, 问道, “若思兄, 不会真让鲍仙师说中了吧?” 戴渊摆了摆手, 说道, “刚才鲍仙师不是已经讲了嘛, 王公子不过是王家的冰山一角, 还没钓到那条海大鱼, 我怎么能现在就窝里反哪?” 周札心里一紧, 他虽然和戴渊谋划了这些事情, 但戴渊来的, 比预定的要早了几个时辰。 这几个时辰, 本来是, 他给自己留下杀人灭口的时间。 “若思兄, 既然如此, 该你表现出一些诚意来了。” 说着, 周札把腰间的刀抽了出来, 扎在了二人面前的船板上, 示意戴渊手刃了王羲之。 戴渊摘起匕首, 左右把玩了一阵, 问道, “宣季兄, 这把匕首, 才是扎死乌程公的凶器吧? 都说虎毒不食子, 想不到, 最终杀死乌程公的, 是你这个叔父。” 周札眼珠子一斜, 催促道, “若思兄还在快些动手, 鲍仙师的左道旁门太多, 怕一会儿, 连你也着了道。” 戴渊笑了笑, 问向鲍太玄, “鲍仙师, 你不会向我出手吧?” 鲍太玄摇了摇羽扇, 说道, “天自有其道, 人自有其命, 贫道能救王公子一次, 就已经是缘尽, 又岂可逆天而行? 何况, 戴尚书还给贫道讨了个差事, 让贫道去当南海太守, 这份恩德, 贫道又怎么会不记得?” 戴渊点了点头, 为了瓦解王家, 他这些年下了不少功夫, 其中就有这鲍太玄, 他不但将鲍太玄引荐给司马睿, 还推荐他当南海太守。 王家是比较重要, 但要是五斗米道成了国教, 那还缺个王家嘛? 戴渊手指在刀锋上游走, 眼神看向藏在鲍太玄身后的王羲之, 问道, “王公子, 你想要个什么死法哪? 你我交手数年, 也算是心心相惜的对手。” 王羲之把右手高高举起, 说道, “戴尚书, 我想和你谈笔交易, 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戴渊也不急, 说道, “哦? 都这样了, 你还要谈生意? 你要拿什么买自己的命。” 王羲之身子缩在鲍太玄道袍下, 说道, “戴尚书, 这眼下不就有一个现成的机会嘛? 你想想, 是扳倒一个秘书郎, 得到的好处多, 还是扳倒义兴周家, 把他们的家产都搬进戴府, 来得实在哪?” “这……” 戴渊犹豫了, 周札一看, 这还了得, 忙说道, “戴尚书, 现在可没有回头路了, 南中郎将的公子刚才已经离开, 现在, 咱们已经站到了王家对面。” 王羲之又举起右手, 说道, “纠正一下, 是你, 不是戴尚书, 也不是义兴周家。 戴尚书请想, 你现在就和我王家正面交锋, 你能确定, 那位不会弃车保帅?” 戴渊又犹豫了, 他知道那位说得就是司马睿, 要没有司马睿支持, 自己也不敢单挑王家。 可晁错的教训实在是太深刻了。 王羲之见对方有所动摇, 继续说道, “戴尚书, 我知你抱负远大, 难道就为了我这么一个飞鹰少年, 就耽误了自己的远大前程? 戴尚书请想, 你要是把这些案子都定在周札身上, 不但合情合理, 而且皆大欢喜。 甚至连义兴周家都支持你。 这样, 只有好处, 没有风险的事情, 为什么不做哪?” 戴渊的刀锋转向周札, 好似马上就要扎他一刀。 周札一看这个情况, 慌忙强挺的困意说道, “若思兄, 你可不能听这小子胡说, 要是让他躲过此劫, 他会放过你吗?” 戴渊一听, 也很在理, 刀尖又指向了王羲之。 王羲之也忙说道, “戴尚书, 请想, 周札为什么放走了王瑜, 单单留下我? 而且留下也就留下了, 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动手, 非要拖到大人驾临。 难道, 这里面就没有什么别的心思嘛? 戴尚书, 人无伤狗意, 狗可就不一定。”喜欢新语新编请大家收藏:(www.qibaxs10.cc)新语新编七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