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节(1 / 1)

“瑾瑜……”苏勤摇了摇头,“你变了。” “我们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我又一次冲他笑,“书上将你我早就归纳好了。” “那我们又如何不相信呢?”我同样反问,并紧接着说道,“苏勤!尽管,我们都质疑这一定义,但几年后的今天,我和你,以及邱凌又都变成了什么模样呢?也就是说,我们这些年想要击碎的天生犯罪人的谬论,最终的结果,却是把我们自己铸为祭品,当成了铁钉,打到了这一理论的基石上了啊!” 我的手抖动了一下,紧贴着解剖刀刀刃的拇指明显感觉到一阵刺痛。 我没有出声,将拇指上流出的血在口袋里擦去。 “磁场相同的人,总会在人海中被吸到一起。”我轻声说道,并望了一眼公路那头——依旧漆黑,没有动静。但我明白,应该只是暂时没有动静而已。 我耸肩:“这会儿也不是聊这些的时候。”说完我将那轮椅又晃了下,看看是否牢固,“苏勤师兄,带个病人下来我推进去……” 我心往下一沉,但依旧面无表情。 我插在口袋里的手,再一次紧紧握住了解剖刀的刀柄。我的手掌很干燥,指关节也很有力。我在观察苏勤的表情,揣摩他这一刻真实的思想究竟是愤怒还是恐惧。因为,他的情绪,决定了接下来他会对我做什么举动。 他没有想要扑向我的冲动。相反,他心里有着畏惧,希望逃跑,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 “嗯!”苏勤点头,“实际上从看守所外接到你那天开始,我就觉得你不对了。只是……”他咬了咬牙,“只是我高看了自己,以为自己的疯狂,会和你同一节奏。可计划一步步行进后,我的担忧也在不断膨胀。” “哼!”我闷哼了一下,扭头了。 我往后退着,身后却不是苏勤他们所布置好的那栋废弃别墅:“你能帮我推三个昏迷的病人进来吗?或许,我能够让你们全身而退。” “苏勤,你担心的确实就是之后会发生的。很快,警察就会到这别墅区外。他们会将这个区域都封闭起来,荷枪实弹……”我继续说着,并缓缓退着,“而你俩并不会无路可退,相反,我给你们安排了两条后路可以走。每一条,都会让你们相安无事。” “我想,你要加快速度,帮我送三位病人进来。”我朝着身后另外一栋在黑暗中如同鬼魅般张牙舞爪的别墅说道,“我在那栋堡垒的地下室等你。” “你……你……”苏勤的嘴唇哆嗦了起来,“瑾瑜,你这么做到底为什么?” 我是为了什么呢? 我穿过那早已破败的一楼房间,通往地下室的水泥台阶坑坑洼洼,如同踩过小河畔的卵石小路。我踮起脚,在地下室的铁门上方摸索起来。接着,我笑了,因为我如愿摸到了一片冰冷的钥匙。看来,邱凌并没有将我的最后世界摧毁。 火柴、蜡烛,都在…… 鸡蛋花精油——名字很土的芬芳女神,被我滴入了熏炉。那淡淡的香味,迅速驱散着房间里的霉味。它产自南美洲,花开五瓣,呈乳白色,底部却是蛋黄色,白黄相间,故称为鸡蛋花。它的精油很难被提炼出来,化为香味后,能够快速净化空气。在这长久没有通风的世界,需要的自然是它的芬芳才对。 它的花语是孕育、新生。 “嗯!”我应着。在楼梯位置,并扛下一位昏迷着的病患。他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快步离开。他那紧皱的眉头,让我知道他对这地下室里看到的一切都感觉厌恶,尤其是最角落那张靠背椅上的…… 我笑了,坐到了房间中间的手术台上。我探手到衣服里面,那硬邦邦的雷管还在,让我感觉踏实。接着,我又从外套的内口袋里,掏出了那个牛皮纸信封。 苏勤师兄: 一度,我和你一样,以为这个你们所熟悉的瑾瑜,是能够成就一番事业的女人。但经年累月后,我发现这一想法是错的,瑾瑜只是个女人,一个很普通的女人。 一直到那天晚上,一个叫尚午的奇怪男人,走进了苏门大学的心理障碍救助中心。值班的我本来想将他拒之门外,因为我们不需要对学生以外的任何人提供咨询服务。但……但他那细长的眼睛深处,有着特殊的魔力。也是在那一晚,这个叫作尚午的来访者描述的故事里,文戈姐的名字出现在其中。我,开始有了小小的、有点邪恶的心思。而这小小的邪恶的心思,令我变成了那位叫潘多拉的少女。 很顺利地,我将尚午心中对他所深爱女人的爱意,转换成了对可能的谋杀者——文戈的恨。人本主义作为心理学中的第三思潮,临床使用到尚午身上,确实很有效。只不过,人本是挖掘受访者内心深处积极的东西,而我尝试唤起的,是恶意罢了。也可以理解成为,在尚午的情感需求这一板块里面,他需要的本就是仇恨,而我稍加引导,就能唤出烈火,须臾燎原。 文戈死了,沈非重新单身了。我如同躲藏在暗处的女巫,沾沾自喜,静候他伤痕抚平后,再走入他的世界。但意想不到的事情出现了——沈非居然……他居然启动了一种心理防御机制,将妻子离世的事否定了。一个如他一般优秀的心理咨询师,怎么能够这样自欺欺人呢? 是的,爱就是占有,这点绝对不会错。我这难熬的人生旅程,尝够了太多太多的辛苦,走过了太久太久的孑然。我胸怀宽容,胸怀感恩,不曾与人争夺,也不懂嫉恨,换回的又是什么呢?苏勤师兄,我换回的是什么呢? 要唤醒邱凌心中的魔有点难,尽管他思想世界里阴暗无光。他似乎习惯了压抑,再如何痛苦,也会将自己完全深锁。可惜的是,他唯一愿意倾诉的人——这个我,早已心怀魔障。最终,我的轻声细语,令他以为释放潜意识里的自己就是再生。他站在苏门大学档案馆楼下,望着那团并不熊熊的火焰告诉我,从那一刻开始,他沦为了魔王。我微笑着看他,憧憬着他将用何种方式令沈非走出自我欺骗的堡垒。一些日子后,当我知道邱凌竟然就是之后出现的梯田人魔时,我深深惶恐。因为那一瞬间,我突然知晓,自己竟然成了那一系列命案的始作俑者。而我的出发点,我的本意,不过只是想要我所无法忘怀的男人,开始直面人生,忘记过往而已。 我好想自己真的可以幻化成他身旁陪他查邱凌的单纯小师妹啊,站在他左右,如同拥有一切,再没有什么比这更能让我满足的了。很遗憾,我并不单纯,甚至必须为邱凌犯下的杀戮承担责任,尽管没有人知晓,但我自己明了。 他想要尚午死,也想要彻底毁掉沈非。 苏勤师兄,经历了很多很多事情后,我也终于释怀了。在世人看来,我犯的错不过如此。但我自己却明白,我必须为惨死在邱凌手下的那些人负责。在海阳市精神病院的某个下午,我亲耳听到沈非说他永远不可能爱我。 我只想亲手将自己释放出来的恶魔了结,这就是我现在唯一想做的事情。而师兄,你们只需要将一切一切都推到我身上就够了。因为当你们面对审讯的时候,我的身已冰凉,心亦停顿。又或者,你们可以找条小路尝试离开,这里的一切,本就应由我一个人面对。利用了你们,我心有愧疚。但……但除了你们,又还有谁能够帮我一程呢? 我笑了,将那柄解剖刀从口袋里拿了出来,伸到一旁的蜡烛火苗上,来回晃动。苏勤再次走进了地下室,放下一名昏迷着的病患。 一个叫邱凌的男人 “我不太明白你送我的这句爱的箴言的含义。或许,我还太过年轻吧?”公主这么说道。 “好吧!”公主应道,将脸贴到了驴的背上,很温暖,她心里满满的安全感。 “嗯!”公主的长发在驴的背上磨蹭着。 “我喜欢。”公主说。下去啊。” 公主醒了,她看到驴依然缓步轻行,自己的衣裙分毫不湿。她芳心窃喜,于是,她偷偷吻了驴。 “你醒了吗?”驴问道。而这一刻,那一滴泪正在公主的脸上往下游走。 “爱是唯一的,爱人却不是唯一的。”驴这么说道,“这是我送给你的第二句爱的箴言。” 驴如同被灼伤一般,猛地扬蹄子嘶鸣,激起了浪花千丈。 “爱是唯一的,爱人却不是唯一的。我想,我开始慢慢明白了。”公主看了驴一眼,对方在这短短瞬间变得陌生了。公主明白,是自己没有做到驴要求的事,她叹了口气,转身,蹚着水朝河对岸走去,任由那百褶裙跟着流淌的河水荡漾。 我是一个杀人犯;一个恶魔;一个痴汉;一个偷窥者……我是一个没有得到过爱的可怜虫。 “就我和沈非上车吧。”说这话的是女声。因为外面有白炽灯的缘故,所以暗处的我看她只是黑影,一个陌生的黑影。但,她身旁的另外一个人影,却是我所熟悉的。 我阴了阴眼睛,身子依旧只能蜷缩着。这些日子里,我一度以为的坦然面对生死,含笑而过,最终斗不过细细的镣铐,斯文扫地。 我冷笑了:“嗯,我不想动了,外面有点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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