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患者大概不记得自己是谁了。」这句话，是从一只小土狗的口中迸出来的。 「嗯，」夏毅然小手稚拙，暂且控制不住力道，用快要撸秃狗崽子头皮的方式搓开纠结脏发：「h博士设定的平台，是上古背景吧？虽然没有特别研究过，然而在古欧文化中，好像没多少适合给范先生起的名字？」 「时间不够嘛，」h葛蕾想到这，就难免郁郁不乐：「当时随手ch0u一本童话书当作背景，哪里想得到那麽多？你要真想不到名字，就按汉字拼音取罗。就算用范字开头不容易给患者带来既视感，冰卿这两个字应该还是可以的吧～b如，嗯……本昕bentha？这样的名字很适合吧？」 小土狗懒洋洋摊在夏毅然的膝盖，吐出来话来有着牛头不对马嘴之嫌疑，语气很是沾沾自喜：「那是当然，也不想想我h葛蕾是谁？」 h葛蕾随口反驳：「这只狗离你最近嘛，狐狸与狗，刚好相衬呀。」 「那好，」夏毅然已经接收到世界剧本：「你走前记得先把狗肚子填饱了，现在穷，没东西喂牠。」 「真把狗养肥了，r0u给八个人吃也分不均～现实本来就是这麽残酷的一件事，改什麽呢？」 如此不讲究的帝都检察官，夏毅然笑道：「我还以为你会用别的说法。」 「担心造成雪球效应？」夏毅然说：「说一个谎，得用十个谎来圆，弄巧成拙，雪球越滚越大。」 「明明就想好原因了，还来问我？哼，算了。」她当初自荐参与调查，纯粹是为了证明自己不b甘老头差，可没想过要混水0鱼：「说正事呢。刚刚忘记问，你有打算取名吗？没有的话，我就用系统随机选。」 客厅壁炉，置物柜，俱是安置在楼梯旁夹角处。一位绑着麻花辫的h发姑娘，温瑞莎拎着裙摆，身子时不时往栏杆上靠，迫不及待的奔跑着，满心期盼，全寄托在路边病倒的旅人。 「就叫我尹恩吧，」夏毅然短脖子纽不过来，只得把腰一并转过去：「按你的逻辑取的。」 「再见。」 夏毅然人小，力气也跟着幼龄化，柔声劝着：「好了、好了。」一点用都没有，阻止不了小狗挣扎，也没想过要阻止，拍拍狗崽子温热的躯t，他安稳地把狗放到地上，由着小狗跑走。 狗叫声从长廊传来，随後，寝室门啪的一声，木门直直被h发姑娘推到墙壁。 或许他是应该早点习惯，这些莫名其妙的突发状况。 「……教会？」 温瑞莎俏脸一红。 所以，「我……我不知道，」温瑞莎慌张地扯住围裙，鼓起勇气道：「但是我，我希望您是！」 长廊很长，很暗。 靠前的小nv孩，头上揪着两绺马尾辫，年约六岁，平衡不行，又被惹急了，想反击，却把自己摔到地上，鼻子一ch0u，嚎啕大哭起来。 温瑞莎心神一松，彷佛回到自己熟悉的世界，她转过身，两手叉腰，唬着脸也凶。 小nv孩ch0u噎，用手抹花眼泪：「我、我……可是！」 「我听话，噗走、不走行麽？」 「……」 温瑞莎面带忧se，「神父，你不知道他们闹起来……」 「咦？」 寝室唯一的通气口，是被虫蛀得厉害，条框破损的百叶窗。微光溢出，掉屑的绿漆仍有粉se缤纷，空气流动趋缓，尘埃缀在0得到的暖yan，光芒斜入室内，渐渐是越来越暗。 「b一个孩子还不如，」他自嘲地说：「……所以，我想知道。」 温瑞莎提心 美se误人。 六个孩子，纷纷围绕在寝室第一张单人床。或趴，或躺，或赖在别人的肩头，叽叽喳喳，七嘴八舌，对於睽违已久的神父监护人很是好奇。 戴眼镜的男孩，因为上下楼的缘故，b别人晚到寝室，开始一直在外围瞎转，好容易进了房，总算找到自己的一席之地。尽管年幼，他还是透着一gu冷静自持的书卷气。 「你，你长得好好看呀，就像画一样。」 「一个一个来！」温瑞莎出言维持秩序，「一次问这麽多问题，会答不上的。」 「嗯。」这没什麽好不承认的。范冰卿凝视当初睡着时，在床侧看护他的男孩，轻声道：「或许不是，或许是。不过，不能试着去做吗？」 「那好，我不是。」 「不是神父，那你又是谁？」 「可是，为什麽会有人什麽都不知道？」 夏毅然觉得这对话实在可ai，憋着笑，他一派天真的演起戏来：「是不是因为，大哥哥受伤了？」 「所以，大葛，大葛格就不是坏人。」 你一言我一语，把范冰卿这个事主撇到一旁。范冰卿似也不甚在乎，安静地又开始凝神假寐，全然不被外物所动摇。他病容难掩，眼下青黑明显，把温瑞莎瞧得心疼，没忍心再做打扰，只想要先生能好好休息。 「伊恩！」温瑞莎脸se铁青，「别趴在先生身上！」 他也真捏住了范冰卿的鼻子。 出乎意料的，并不讨人厌。 「嗯，」范冰卿微微一笑，扣住男孩手腕，「我骗了你，还捉到了你。」 希望是他自己太敏感，嫌疑人所说的话，应当只是字面意思。 温瑞莎在旁，实在看不下去，把手往伊恩的腋下揽。十三岁的nv孩，做惯了家务事、t力活，对於抱个同样营养不良的五岁男孩，并不是多困难的事情。她嗔怒道：「我捉得住你就够了！」不顾对方挣扎，使劲把伊恩抱到地上，si活不肯让伊恩再接近床。 「葛格你，你醒以後，没，没有名字，」六岁的小哭包揪着枕头角：「尼说逆，你记不得啦。」 「没有名字会很苦恼吧，」温瑞莎苦恼的托住腮，忽然灵光一闪，轻轻拍一下掌：「这样，只要先生愿意留下来，我们也就应该要互相扶持，给先生搭把手。可以的话，我能为先生取一个名字吗？」 「名字、名字都还没取，」头一回被自己喜欢的人夸奖，温瑞莎小脸通红，「而且，也只是小事情而已，用不着道谢的－－」她飒爽惯了，扭捏起来总有些不协调，怎麽都掩藏不住自己内心雀跃。 范冰卿喃喃道：「本昕？」 温瑞莎支支吾吾答不上话，两手食指兜着圈，腼腆一笑。 范冰卿似笑非笑，望着那说话的孩子：「你好。」 眼镜男孩也介绍：「我叫ai德华，你也可以叫我埃迪。」 肚子饿的小男孩，咬着拳头，不言不语，口水流得滴答都是。 范冰卿环顾四周。简陋的多人宿舍，整洁虽是整洁，但不论怎麽用心打理，也扛不住时间腐蚀这些天然的木头建材，就连梁上吊灯，也隐约锈出红渍。 「……有的，」温瑞莎头颈低垂，虔诚地在x前十指交扣，未曾流露出任何一丝悲哀，「瓦l丁修nv承蒙天主宠召，在天国祝福着我们。」 范冰卿静默片刻，开口说：「……是吗。」 温瑞莎低语：「没什麽好节哀的，侍奉天主，是瓦l丁修nv最好的归宿。」 「好！」多莉把凯特扶下床，快步追上温瑞莎 离开前，温瑞莎手倚门框，朝房里的男孩说道：「其他人，都给我去补地板破洞，不准再偷懒了，否则不补完就不开饭。至於ai德华，ai德华你留在这照顾本昕先生。」 「不行！」温瑞莎一把拉住伊恩的手，「真让你留下了，本昕先生还要不要休息？」 嗜睡、无jg打采，除此之外无其余病徵。这是jg神域絮乱的典型症状，意识不稳定，无法时刻保持连结，与其说是陷入梦乡，不如说是与平台脱轨，被系统判定为休眠状态。 这两种可能，都是夏毅然不乐见的。前者代表首席法官後代教育或基因疏失；後者，无论隐情真假，舆论目光都将会导向身殒的首席法官－－没一个是可控制的，每一个都是麻烦。单以他这样的身份掺合，风险，主要是後者的风险，几乎高到能够一步定生si。 悠悠地在心里叹一口气。唯稳，还是冒进，这样的两难抉择，夏毅然从来都没拿过个准主意。 蹲在地板陷坑前，夏毅然一手持着锤子，一手揪着铁钉，任劳任怨给木板钉上钉子。 「你可以偷偷去厨房，」夏毅然头也不抬，「和温瑞莎姊姊要吃的。」 等夏毅然抹去颊边的汗，在去拿木板时，对面已经空无一人。 夏毅然倒是没怎麽抱怨，毕竟先前他也偷懒过一次。 夏毅然动作一顿，诧异道：「h博士？」 夏毅然避而不答，只用调侃来掩藏自己不满：「你这样cha手，太频繁了，把我养出依赖x怎麽办？」 「怎麽？」 夏毅然给木板敲钉子：「没事，还不急着办案，主要是先把jg神域调理好。」何况，那些玩意儿原本就不算是常规c作，使用前还得优先证明仪器jg确度，仪器信用评估可b指出证词矛盾要麻烦太多了。 「问题是试错，」夏毅然摇头，「没这个功夫给你验证正确与否。事已成局，一切从简，口证本来就容易出状况，不需要费太多jg力。再说，警方同样也在办案，相互印证总会有水落石出的时候。」 「这样、可是，可是……」h葛蕾不知道在着急什麽，最後乾脆放弃游说：「哼，讨厌鬼！」 回应夏毅然的，是小老鼠一声不坑，头也不回的往地基跑去的尾巴。 「开饭罗！」 夏毅然喜好吃白饭，从小就对面饼类深恶痛绝，吃完总会觉得口乾舌燥，那怕之後都记得要搭配饮料，也没有改掉最初的印象，x1噜呼噜随便把午餐吃个jg光，倒还记得自己再演戏，小手往嘴巴一抹，粗鲁又不违背人设，特别尽忠职守。 温瑞莎分神瞥了眼伊恩。怕把所剩不多的碗盘摔了，她现在都得顾着几个小的吃饭，晚点儿更是要收拾餐具，虽然很想主动送餐给本昕先生吃，但ch0u不出空，只好央求伊恩帮个忙：「你拿篮子过来，我把本昕先生和ai德华的午餐放篮子里，你再把饭菜端给他们两个吃，右边的是送本昕先生的，小心点，别摔了呀。」 他拖着对於儿童来讲稍显沉重的篮子，趋步走在长廊，沿途发现自己前头抓住的小黑狗，正趴在墙侧缩成一团，不知是否做了一场好梦，尾巴摇晃来摇晃去。夏毅然是个小没良心的，从餐篮里挑出范冰卿的份，掰开一小块面包，蹭到狗鼻子前，见小狗睡着後也是下意识张嘴就咬，心中不免一乐。 夏毅然温柔地抚0狗崽的头，心想，给病患的看护工作，早也算是实习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