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回答很简短，却也很有力：因为有k-010号在。 大规模战事在即，对那些远航的星舰而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之前有一个月的时间，他们自由航行，如入无人之境, 但之后星域里的星舰似乎多了起来。 这个决定无疑是非常正确的。 星域不是宜居星球外围，时不时就能见到一艘飞船升空，在无人星域中, 甚至可能出现航行一年都见不到一艘星舰的情况, 即使运气不好, 那也是一波遇到几艘，之后一段时间未必能碰到，无论如何, 都不是现在这种隔三差五就有一两艘经过的情况。 那是一艘有“诺亚方舟”信号标识的星舰与另外两艘敌舰之间的战斗，前者遭遇了追击，它一边逃跑一边反击, 重创了一艘, 还有一艘只是轻微受损，就在它以为逃无可逃、准备自爆的情况下, “从事先安排好的埋伏点”突然飞出了几架机甲，勉强顶住了敌人的攻势, 而后悄悄的、悄悄的，几记攻击从不知名的地方发出，就像两记闷棍，狠狠敲在了敌舰的舰桥，就这么把它们击沉了。 “嗨。”在这种时候还能“嗨”起来的当然是克拉斯，他对来人招了招手，来人瞬间陷入了微妙的沉默。 不过心情复杂是一回事，放松是另一回事，早在克拉斯和他“嗨”的时候他就已经放松了下来，等见到这很离谱但想想星舰上的指挥又觉得很合理的布置，更是感觉回家了一样。 布莱谨回头，对上的果然是许清源笑意盈盈的脸。 许清源是真的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因为没有进行交流，伪黑洞区探测能力又大幅度削弱，他们只发现一艘伊塔级星舰遇险，并不知道是哪艘。 “不然我们就只能自爆了，”布莱谨没有对他们的坦白生气，反而把他们没好意思说出口的话说了，“很正常，如果是我们，我们也会这么干的。” 布莱谨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不知道，但有一点猜测。我们怀疑它们准备发动大规模进攻。” 尽管布莱谨已经习惯了作为指挥下决定，但在许清源面前，他还是习惯性地问道：“我和阿宁在思考一件事，就是我们要不要撤回前线基地，向上报告这件事。” 许清源二人本来就想和他们商量这件事，干脆直说了：“我和明翊的打算是继续执行任务。不仅不理会这件事，而且要利用这件事，反向追踪敌方基地的所在。” 布莱谨没什么顾忌，问得更直白一点：“为什么？一旦前线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大规模冲击，势必死伤无数，甚至可能导致战线后撤。” 布莱谨一怔，混沌的大脑似乎被人敲了一下：“十三天。” 这回布莱谨没有回答，原本交头接耳议论的决策团也停下了讨论，陷入了沉思。 看众人继续沉默，陆明翊接过了他的话：“在现在这个时间点，我们回去已经没有意义了。不提我们未必能顺利报信，即使能，从时间上考虑，我们报信成功的时间点，和联邦常规战场上其他星舰发现异常上报的时间点，大概率不存在时间差。” 这话一出，好些人猛地抬起头，迫切希望许清源说出真正能安慰他们的话，而许清源也没有辜负他们的期望，问道：“因为收集了四个月的资料，我们深入后方的时间并不长，对吧？” 那是很久以前，他们还在同一艘星舰执行试航任务的时候。 当时普莱斯迪笑了一下，和陆明翊击掌为约，这虽然不算多么正式的约定，但许清源毫不怀疑普莱斯迪记得这件事，也毫不怀疑以普莱斯迪对战场的熟悉与敏锐，能比他们更早发现系外文明准备大规模进攻的蛛丝马迹。 在他提及这件事之前，他们其实已经接受了返航也没用的现实，但接受现实与放下心来是两回事。 许清源想达到的也只是这个目的，他对陆明翊点了点头，后者 这个问题一出，众人的视线便从盯着许清源陆明翊，转变成盯着布莱谨。 他说完，其他不了解内情的人觉得很有道理，便收回了视线，只剩下许清源和陆明翊的。 布莱谨突然觉得友舰舰长是朋友也不是很好，因为太了解自己了，只能含糊道：“他是舰长……” 这个理由很正当，陆明翊没有再盯着，倒是许清源又看了他一眼，挑了挑眉。 于是许清源也没拖延，直接说道：“你来之前大致了解了你们星舰的受损情况吧？主要涉及哪些区域，我先安排维修人员过去帮你们。” 这个时候安排维修人员支援，能够尽快让这艘星舰恢复到比较理想的状态。 许清源的观察能力卓绝, 看他这样便猜到了什么，让其他人都回去“工作”了, 只留下自己、陆明翊和布莱谨三人留在这个空间。 既然是求援，无论如何也没有端着架子的道理，于是布莱谨几乎不打一个磕绊就接上了自己的话：“早在三个月前, 我们星舰就有人陆续出现不良症状了, 之后就像传染病一样在星舰上愈演愈烈。我知道理论上该怎么做，但他们也知道这些道理, 可……道理是道理，现实是现实。” 这话并不是安慰，而是他的客观陈述：“在二打一的情况下坚持那么久, 还组织了极为有效的反击, 你们努力改善了吧，改善了星舰里的情况。” “真的状态不好，也没办法强撑，”许清源温和但不容置喙地说道，“布莱，你累了。” 布莱谨突然感觉鼻子有点酸，眼眶也有点发热。 许清源和陆明翊也不催他，等他调整好了，才出声问道：“除了派遣维修人员，还需要我们做些什么吗？” 布莱谨说完前半句，就看到了陆明翊的眼神，连忙补救道。 许清源知道他是装的，却没舍得说他，只能假装没发现，重新看向布莱谨。 布莱谨说着，补充了一句：“毕竟我可以拿你们去激励他们。” 共同行动意味着“伙伴”，星舰天然的等级压制意味着“可靠”，这两个词语足以解决“诺亚方舟”远航中遇到的绝大多数心理问题。 许清源没有分秒的拖延，拿到资料就开始让负责这项工作的人分析，很快得到了新的行动计划。 平心而论，布莱兄弟表现得并不糟糕，作为一艘没有返航过的星舰，他们在那场追击战前还有半数的能源，舰上也没有多少崩溃自杀的人，对远航星舰而言已经是非常不错的表现。 “我们的两位舰长真的很厉害。”这是派遣出去的维修人员不知道第几次的感慨。 那位维修人员又说道：“那位布莱谨副舰长传达了我们星舰的状况、说之后会跟我们一起行动、听从我们指挥后，我感觉他们的眼睛亮了起来，好像有了光。” “我们的指挥也很好。” “呸呸呸，战场上不要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他从机甲库离开，走到了生物圈系统所在的区域。 陆明翊瞬间感觉什么烦恼都没有了，他无声地笑了起来，许清源知道，却没有看，因为只要不看就可以装作不知道，可以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