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公道是另一回事。 他清楚世间有种种黑暗，可世间不该如此不公，如果存在，那就是他值得用生命去纠正的事情。 他死的时候很轻松也很安宁，他觉得自己纠正了那个是非颠倒的错误，他以为无论结局如何，至少那个远在边关的人知道世间并非都是忘恩负义之辈，知道自己流的血受的伤并非毫无意义。 陆明翊不知道那一切，这个人在被辜负最深时身死，死前所见并无希望。 “喂！书呆子，你别吓我……”陆明翊能感觉到他的情绪明显不对，就像那天一样，整个人瞬间慌了。 宿舍里没有其他人，陆明翊把人扶到床上后便去倒水，等回来发现许清源不知道是睡了过去还是昏迷了过去。 也是在这个时候，陆明翊终于发现了一直被自己忽略的事。 因为当时许清源很快调整了过来，说自己没事只是被撞得有点懵，他就信了，但事实上…… 陆明翊茫茫然地想着，感觉心上突然被人扎了万千根针。 他相信许清源知道后一定会为自己奔走，比相信自己更相信他，可这世间有什么比得过帝王的猜忌之心？ 所以他破釜沉舟，在诸多将士还有余力的时候以雷霆之势出击。最终他赢了，哪怕他死他也赢了，或者正因为他死，他即将大获全胜。 他觉得真好啊，只是看着天空中飞过的鸿雁，他的心中始终有那么一点遗憾，没能再见那个书呆子的遗憾。 他心底最后一点遗憾被抚平，发自内心地觉得，能重新开始，真好啊！ 他也终于意识到为什么重逢之后，许清源并无愧疚。 武将死战，文臣死谏，他应该算好了一切，一死以换帝王的回心转意。 “对不起……”陆明翊很小声地说着，“早知道……” 许清源确实没睡着，他半梦半醒，意识昏昏沉沉。 但这个宇宙环境太影响人了，一旦心绪生起，就很难压下，加上他和陆明翊的关系…… 他笑不出来，也哭不出来，只是在想等自己好一点了一定要洗脑这个家伙。 然而不等许清源状况好转，星舰里就传来了警报声，以及普莱斯迪肃然的声音：“一级战斗戒备、一级战斗戒备，所有人员回归岗位，基地遇袭，我们即将前往支援。再重复一次，一级……” 陆明翊连忙扶住他，许清源已经咬破舌尖，用疼痛和血腥味强迫自己清醒，然后猛地伸手抱住了人。 我可以沉湎于悲伤愧疚之中，但我不会让你沉湎于悲伤愧疚之中。 因为到岗到得比平时晚，许清源进入舰桥的时候，普莱斯迪和艾德都看了他一眼。 普莱斯迪见人已经到齐，作为“诺亚方舟”计划执行人的机甲驾驶员也已经到位接入了通讯，便开口说道：“虽然我们没有进入过e06基地，也没有从基地中获得过物资，但对于在这个星域驻守的其他星舰来说，e06基地就是支撑他们战斗的最大保障。一旦e06基地陷落，这个星域的所有星舰都会失去后盾，战线会大幅度后退，再推进不知道要花费多长的时间。作为在这个星域执行任务的星舰之一，哪怕情况不对我们允许后撤，但在局势尚且可控的前提下，我们必须前往支援。” 这两种情况乍听起来区别不大，但对于所有前往救援的星舰来说却是截然不同的两件事。 “不知道，”普莱斯迪的语气冷肃依然，“不过等它们进入我们的雷达探测范围，根据敌军友军的点位分布，判断这一点并不难。” 尽管星舰已经开拔，在遭遇敌人前不需要普莱斯迪做出其他部署，但作为舰长的普莱斯迪并不喜欢闲聊。 普莱斯迪的脸上闪过一丝显而易见的惊讶。 许清源回了声“谢谢”。们破灭的心愿才有重新实现的可能。不要多想别的，像以前一样战斗吧！如今的我就在你的后方，与你并肩作战。” 战场上每时每刻都有爆炸发生, 爆炸之后，原地只余残骸粉尘；地图上每时每刻都有红色或绿色的点位消失, 从此再无法被雷达探测到一点。 他们当中有新上战场的，也有上过战场但没正面遭遇过如此激烈的冲突的，骤然面对这样的画面，一时间缓不过神。 画面里有戈壁黄沙, 也有尸骸遍地, 他狠狠握了下拳, 指尖陷阱肉里，痛楚配合着他的意志把这些画面强行压下，让他得以把注意力再次放到雷达探测上。 “注意保持距离, 我们的任务是外围拦截与清缴，避免被拖进正面战场。” “保证引擎蓄力在60以上, 以应对随时可能发生的意外。” 普莱斯迪的指令一条接一条地下发, 配合了两个月、经历了数场战斗的众人已经能很流畅地执行他的指令。 比起星舰上的众人，陆明翊的所见更残酷一点。 通讯频道不断出现、不断消失的友方驾驶员的声音也昭示着这一切，他们前一秒还提醒自己小心，下一秒驾驶的机甲就在自己眼前爆炸。 有些爆炸更彻底一些，机甲只剩下些许零件和粉尘，乍一眼看去分辨不清这到底来源于机甲的哪个部位。 他的星舰正在遭受攻击，一心两用之下，他的机甲率先被击坠。 陆明翊没有往残骸的方向多看一眼，因为刹那的情感会让他也步上对方的后尘。 书呆子，你可真了解我。从这个区域前往另一个区域的时候，陆明翊分神了一瞬。 想到这里，陆明翊重新将所有的情感、连同对许清源的眷恋塞到了心脏深处那个小小的、小小的盒子里。 这场战斗持续了很长的时间，每个人都吞掉了不止一瓶的营养液。 许清源看着代表陆明翊机甲的信号回来，又看着代表他机甲的信号离开，没有和对方说过一句话。 在此之前…… “普莱斯迪舰长，在敌军旗舰的范围检测到异常信号波动！”新一轮的雷达探测出来后，许清源一怔，随即高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