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换了别人，陆明翊肯定觉得对方只是随口一说，没有听懂自己说话的时候假定的场景，但许清源的话…… “谁跟你说好了，”许清源拒不接这个话茬，并在飞行器落地之后，直接站了起来，往舱门的地方走，“不要胡思乱想，我的意思是你以后有钱了，可以报答报答每天督促你学习的恩人。” 许清源觉得果然还是不给这家伙一点阳光，不然这家伙能给自己整出大旱千里，所幸他脚步一顿，陆明翊就意识到自己得意过了头，连忙找补道：“我的意思是，你答应了我，以后我送你机器人你绝对会收。” 陆明翊没有再逗他，怕逗急了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周围的陌生环境让他不自觉警惕了起来，尽管他面上依然是不动声色。 这是由一个个仓库组成的街道，有些仓库门大开，里面货物一览无余；有些仓库门只开了一个小口，只能容纳运输机器人进进出出。 “a类星球的贫民窟？”陆明翊很快找到了恰当的词。 陆明翊应了一声，心想果然是书呆子会选择的出游地。不过比起之前他脑补的那两个地方，这里……也还行，勉强算是街道，也勉强算是能代表当地风土人情的地标，于是他很快调整了心态，除了保留基础的警惕，全当自己是来和许清源一起逛街的。 作为两个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小土包子，这条基础商业街在他们看来异常繁华。 往来的人虽然不少面有愁容，但都衣着体面，看起来最起码的生存是不愁的。 许清源轻舒了一口气：“我仔细研究过资料，资料没提及过装扮问题，那应该就是日常装扮都可以的意思。我想了想，留在a类星球、又囊中羞涩的人，应该和我们曾经见过的滞留……的人类似，不管真实情况如何，都会尽量维持住体面的外表。” 陆明翊说完，和许清源对视一眼，眼睛里都闪过相同的笑意。 “小型医疗仪！这个是我们要的吧？” “应急救援包……感觉和小型医疗仪重复了啊……” “好主意！” “好，就这么办！” 一个常来这里采购的中年人最开始见到许清源和陆明翊，对他们的判断是b类或者c类星球出身的了解一点现实但又不多的成绩优异的小少年。 作为一个咬牙留在a类星球只为了让孩子能接受更好的教育的人，他跟在这两人身后，想着如果他们品性不错，自己可以指点他们一下，让他们少花点冤枉钱，但他没想到第一个仓库——或者说第一家店没逛完，他们已经从“买东西”变成了“制定最优方案”。 听到前半句，中年人还有些犹豫，听到后半句，中年人果断停了下来，熟门熟路地拉开一张椅子坐好：“好，你想聊什么？” 中年人满脸嫌弃：“如果我们第一天认识，我还能感叹你怎么那么神机妙算，现在……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我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你，问这些干什么？说吧，你认识他们？” 中年人微微沉默了一下：“我哪有那个时间，倒是我家孩子关注了，说今年有个选手可厉害了，和我们一样是b类星球出身，但靠着制式机甲拿到了冠军……等等？你是说？” 老板拉长声音，感叹了一番：“就算他们真的没什么生活常识，也不需要你操心，他们学东西的速度可不是我们能想象的……” 从那个中年人动心思跟着他们的那一刻，他就发现了对方的存在，只是他摸不准对方到底是什么目的，便一直什么都没说，直到离开第一家店才向许清源使了个眼色。 事实证明，他想多了，但又想的不够多。 他没觉得他们惹人注意，但事实却是他们从一开始就惹来了别人的注意。如果老板不是支持陆明翊的观众，他们刚才的对话可能已经得 陆明翊深有同感，两人对视一眼，再次达成了共识：谨慎！低调！争取不要被任何人注意！ 自己还好，眼前的这个人真的能低调吗？两个人的大脑中产生了一模一样的想法。 【我觉得这个伪装很不错，可以整理成一个战术，用来麻痹敌人。】陆明翊假装在和发攻略的同学聊天，不露痕迹地发了条消息给许清源。 【这个主意好！】陆明翊的神色瞬间飞扬起来。 有了这个阴差阳错的开头, 两人便顺着这个开头演了下去。 “不行，攻略说钱不够的话, 最好不要买这个。” “这个再看看？有点像攻略里说的，但又不太像。” 也许演绎的角色气质和他们本人的太过匹配，也许类似的人在这条商业街出现得实在太多, 虽然有一些人因为长相气质打量过他们, 但很快都收回了视线。 两人也逐渐发现了这一点，最初的一点不自在消失无踪，很快进入了如鱼得水的状态——看到没见过的，他们甚至还敢凑在一起研究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有点眼熟，但一时间想不起来……” “给你一个机会，重新组织一下语言再说话。” …… 对方本来以为他们在讨论什么，结果凑近一看，顿时无语了：“这不是便携式衣服异味驱除器吗？比便携式衣服清洗器便宜，也好带，有些人去缺水的星球会带一个。” 那个少年本来想的是“哪来的两个大傻子”，结果被这笑一晃，整个人都结巴了：“不、不用谢……” 许清源很温和地应道：“是啊，没想到这里会有那么多不认识的东西。” 许清源笑盈盈地对他招手，耳边突然传来一道酸溜溜的声音：“你当年是不是就用这个表情迷惑那些老头子，让他们相信是我带坏了你？” 那天他们两个不知道因为什么鸡毛蒜皮的事又发生了一点小摩擦，考虑到青天白日当街嘲讽有损大闵官员在百姓中的形象，他们便相约着到一条僻静巷子里挖苦对方。 当时的场面尴尬极了，陆明翊什么反应他不记得了，他自己是对几位前辈露出了一个非常羞愧惭愧的表情，然后陆明翊的顶头上司就把陆明翊说了一顿，让他不要带坏自己。 等感觉陆明翊看够了，他才把笑容一收，凉凉地回道：“你是说这个表情吗？你以为我是你，成天不尊老不爱幼的，我一直都很谦逊有礼的。”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许清源那么乖巧的笑容，像一只每天向自己张牙舞爪的小狐狸突然乖乖地晃着尾巴蹭自己。他是伸手也不敢，不伸手也不甘心，如果不是小狐狸很快站稳了，又变回平时张牙舞爪的样子，恐怕他真会忍不住伸手摸一摸头……咳咳…… 许清源似乎没料到陆明翊直到现在都没有反击，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所幸许清源一直没有对旁人寻根究底的习惯，加上入目的商品太多，他很快收回了注意力。 一直到半天以后，两人按照“同学的攻略”以最低花费把想买的东西都买完，陆明翊的状态才终于回归正常。 毕竟贫民窟嘛，听着就像是适合许大人体察民情、了解这个星球社会风貌的地方，他都做好了陪同考察的准备，没想到最后却度过了还挺轻松惬意的一天。 因此听陆明翊这么问，他没有任何的情绪，只是很难得的沉默了一下：“我最开始确实是这么打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