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曾经怨恨过另一个自己，怨恨他懦弱不敢面对现实，也怨恨他抛下了自己。 半人半兽的怪物俯下身，轻轻抱了抱小月亮，又看向宋南星：“虽然你懦弱地逃走了，但你终究回来了，所以我原谅你。” “祂是谁？”宋南星问。 并不是随意一个人呼唤尊名都能得到莎妮耶的回应，但这里原本就是祭祀莎妮耶的祭坛，加上血脉的天然感应，在踏碎宋城头颅的那一刻，祂就已经隐隐感受到了莎妮耶的召唤。 黑山羊之母的血脉重塑了他的身体，同时也将无法反抗的本能深植，一旦莎妮耶降临，祂将会无法抵抗地失去自我，成为对方忠诚的仆从。 宋南星没想到会牵涉到莎妮耶，下意识看到沈渡。 对于祂们这样的存在而言，血脉的压制是天然的，无法抗拒的。 沈渡略微迟疑，看向那张和宋南星一模一样，但更为邪气的面孔：“如果你愿意放弃这具身体，莎妮耶就无法完全控制你。” 沈渡目光在两张一模一样的面孔之间扫视，缓声说：“你们本就是一体。” 虽然非常浅淡，但确实有。 小月亮牵住他的手，说：“不管是一个星星，还是两个星星，都是星星。” 一分为二的灵魂重新融合也并非易事。 人类的宋南星继承了人类的血脉，只分到了小部分的力量；而邪神宋南星，则分到了更为强大的身躯，以及源自于黑山羊之母的力量。 沈渡用触手编织了一个巨大的茧。 这是个非常漫长且需要耐心的工作。 小月亮点了点头，侧耳贴在茧上听里面的动静。 小月亮轻柔拍了拍坚固的茧，轻轻哼起了歌。 当沈渡松开编织成茧的触手时，另一些纯黑色的、带着红色暗纹的触手便迫不及待从缝隙里钻了出来。 而浑身赤裸的宋南星，筋疲力竭地躺在粗大的触手上，双眼因为不适应外界强烈的光线紧紧闭着。 身后的触手们则欢欣鼓舞去勾缠那些更为细弱一些的新生触手们，阖着眼睛的宋南星被惊动，缓缓睁开眼，在看见从身体中钻出来的陌生的触手后茫然地将目光投向了沈渡。 他轻柔地安抚着似乎不知所措的新生触手们，斟酌着说：“我或许知道当初选中你的原因了。” 宋南星刚从沉眠中苏醒，迟钝的大脑还没开始工作，他茫然地注视着沈渡，眼神犹带着新生的懵懂，似乎没能理解沈渡话里的意思，而那些从他各处关节延伸出来的黑红色触手们同样还不能很好地听从主人的调遣，在经历了漫长的融合期过后，它们遵从本能兴致勃勃地向外伸展，甚至好奇地去触碰沈渡的触手。 宋南星的目光无意识落在绞缠在一起的触手上，再后知后觉地沿着触手末端上移。当看到那些和身体皮肤融为一体的触手时，他才终于清晰地意识到身体的改变，眉头一点点地皱起来。 “这些触手……好像不一样了。” 那些触须是纯然的黑色，首端和末端粗细均匀，从身体各处钻出来时，像一群密密麻麻的细长花园鳗在摇曳，笼罩着难以形容的怪异和污秽感。 原本首尾均匀的细长触须变成了一头粗一头细，外侧黯淡无光的黑色表皮上有无规律的红色花纹浮现，而在内侧，则有两排类似腕吸盘的器官生长出来…… “什么……意思？” 恰好这时有一条黑红色的触手无意蹭到他手边，他便趁势捉住，指腹不断在光滑的表皮上摩挲着，时不时再按一按触手内侧张开的腕吸盘。 “我在帮你剔除莎妮耶的血脉时，发现你体内有一丝属于我的血脉，非常稀少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一点。” “你之前说过，你是通过试管诞生的。我怀疑宋城在做试管时，或许加入了我身上剥离的某个部分。”。他的本体虽然没有降临过蓝星，但他诞生之初曾在梅尔萨斯筑过巢，而梅尔萨斯的投影很早之前就在蓝星降临。 而这个假设，正好可以解释宋南星远远高于常人的灵知力，以及后来无意识闯入他的意识领域，和分裂的意识体产生链接，甚至被打下烙印的事。 如果这一切是他主动给予，那宋南星将会成为他的眷者，就像莎妮耶之于黑山羊幼崽一样。 沈渡将那条扭动的新生触手捧到唇边亲了亲，缓声说：“这一丝共同的血脉，使我们无比契合。” 被亲吻的触手敏感地扭了扭，宋南星从刚才一直忍到现在，终于忍不住说：“你别抓着它，感觉很怪。” 沈渡却没有立刻松手，反而非常喜爱地捏了捏，慢条斯理地说：“新生的触手是会比较敏感，多适应就好了。” 要查十几年前的记录，自然只能找印苏帮忙。 宋城来找他们，造神派或许也会有所行动，也不知道现在桐城和中心城是什么情况。 他已经完全度过了难熬的发情期，将四处爬行的触手从容地收起来，他挑眉看向宋南星：“你准备就这样回去？” 说话间新生的触手各有想法地扭动起来，有一些缩了回去藏到了皮肤之下，有一些却并不能很好地听从指令，卷曲成了非常扭曲的形态。 沈渡忍住了笑意，走到他身侧，摸了摸那些笨拙却非常可爱的触手们，温声说：“我教你。” 那些触手妥善地藏在了皮肤之下，额头锋利的两对羊角也收了起来。沈渡给他修剪过长的刘海时，还非常遗憾地摸了摸小角生长的地方。 宋南星却没有理会他的失落，将小月亮抱起来放在后座上，又给她扣好安全带。 她用短短的爪子握住安全带，红宝石的眼睛看着宋南星，细声细气地说“谢谢星星”。 接下来沈渡负责开路，他负责驾驶，将会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桐城。 四处漂浮的雾气缓慢聚拢，逐渐形成遮天蔽日之势。 他降下车窗，看见白雾之中，巍峨的黑色建筑若隐若现。而在更深更远的地方，隐隐约约似有一轮满月逐渐升起。 暗沉的背景色中，一道道巍峨的黑色建筑如同鬼影晃动着，涌动的白雾裹缠在建筑四周，越显阴森诡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