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悬说：“那些树桩和树肤病患者大半夜往森林公园里面聚集肯定有原因，既然没办法拦住它们，只能先找源头。” 周悬也赞同：“我去吧，你在外面等待支援。” 听他这么说，周悬就没有再说什么。 森林公园面积实在太大，到处都是弯弯绕绕的小路，即便跟着导航，但想要在黑黢黢的树林子里分辨方向也有些困难。 说向导向导就到，隐在枝叶阴影之中的周悬快速攀爬之树枝上，眼睛冷冷注视着不远处摇摇晃晃前行的榕树桩。 “那边有几个，你等下我抓一个过来。” 榕树桩被蛛丝缠住，正在拼命挣扎。 两人隔着一段距离跟在它后面。 宋南星跟在它身后走了半个小时，钻出一片树林时，眼前忽然开阔起来—— 榕树桩毫无阻碍地走入湖水中，发出“噗通”声响。一声刚落，又接二连三地响起相似的水声。 里面甚至还有不少失了神智的普通人，它们被榕树桩簇拥着，往中间的湖心岛去。 ——如果那还能称得上是一棵树的话。 那些人上了岸，便呆滞地主动走向榕树，像是终于见到了久别的亲人一样，一个接着一个张开双臂紧紧拥抱住粗壮的已经无法用肉眼测量直径的树干。 短短时间里，这棵本就遮天蔽日宛若传说中世界之树再现的巨树，肉眼可见地又粗壮了许多。过于粗壮的主干几乎要霸道地填满整个湖心岛，遮天蔽日的树冠像一片阴云笼罩在湖心岛上方。 像是接收到了某种命令，聚集在湖心岛的榕树桩钻入泥土中，紧接着就见巨树延伸出去的粗壮枝桠上垂下一条条扭曲的根系，那些根系挣扎扭动着深扎入湖边的前滩里，成为了支撑巨树巨大的树冠的气根。 “它会记得自己吃掉的每一个人。” 他拿出手机打开摄像模式，对准巨树开始录像。这些视频传回给楚胭，说不定可以分析出一些东西。 是程简宁的声音。 程简宁说：“到了一部分，楚队解决了体育馆那边，也在往公园赶了。你这边现在怎么样啊？我本来想带人进来，但民警死活拦着说不能进，我就先问问你……” 巨树比刚才又大了一圈，枝桠延伸到湖面上，在水面投下扭曲的影子。 宋南星觉得头晕得更厉害了，他用力晃了晃头，耳朵被水堵住的感觉才消退一些，程简宁担忧的声音传过来：“宋南星你没事吧？我叫你好几声都没反应。” 宋南星说着说着耳边又响起尖锐的鸣声，像是夏天的蝉，在耳边声嘶力竭地叫。 通讯器的绿色通讯灯还在闪烁，应该是程简宁还在说话，但宋南星却听不太清了，全都被尖锐的蝉鸣声压下去。 结束通讯，他将通讯器别在腰间，扭头去看周悬：“周悬，你有没有听见蝉鸣——” 一直在他身旁的周悬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踪影。 宋南星心头咯噔一下，顺着蛛网往前跑，压低了声音叫：“周悬？周悬？” 宋南星想起还有手机，找出周悬的电话拨过去。 宋南星心头稍松，跟着铃声找过去，就见周悬在蛛网上快速移动，正用蛛丝小心翼翼地将一个榕树桩卷起来。 但看见宋南星时，他眼神却十分清明，说：“抱歉，许来不知道怎么也跟着进来了，我担心他出事，没来得及跟你打招呼。” 周悬也不对劲了。 周悬点头，小心地走到榕树桩旁边，俯下身体用一种宋南星从未听过的温柔到几乎有些诡异的语气说：“许来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我们先出去，出去了就安全了。” 宋南星听明白了，周悬似乎以为“许来”在害怕他。 其实是周悬担心“许来”会害怕他这个样 “我们走吧。”宋南星说。 宋南星跟在他身后，头又晕起来。 宋南星喉结滚动，用力吞咽了一下。 强烈的饥饿感从胃部涌上来，让他陷入更加晕眩的境地，眼前的景色似乎开始旋转扭曲，周悬抱着榕树桩的身影越走越远，没有发现掉队的宋南星。 宋南星伸手去捂耳朵，蝉鸣声好像变得微弱了些，不断扭曲的视野不再像万花筒一样旋转，宋南星用力甩了甩头，变得清晰的视线里，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男人站在通往湖心岛的小路上，藏在兜帽下的脸看着宋南星的方向。 男人摘下兜帽，阴影覆盖的面容露出来，是宋城。 宋城朝他走来，在他面前蹲下，慈爱地摸了摸他的头，说：“你长大了。” 宋城并不为他的抗拒而生气，他指了指身后的大树：“你妈妈就在那里，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她只是个普通的女人，深入了危险重重的雾区，怎么可能活下来？” 宋城身后，巨树的气根扭动起来。 宋城指着其中一根气根：“她在那里等着你，你不去看看她？” 熟悉的声音在宋南星耳边响起：“星星……” 宋城推了一下他的背，说：“你该去跟她好好告个别。” 他的灵魂像是被劈成了两半，一半不受控制地急切地朝着树下的妈妈走去；一半在拼命否认，那不是妈妈，那不是妈妈…… 宋南星难以抗拒地、如同归巢的倦鸟一样投入她的怀抱中…… 宋南星将脸埋进女人的颈间，鼻尖又闻到了那股浓烈的香气，很腥，勾人食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