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有人过来吃饭,还请了厨子……”林槿走进房间来。在他妹妹身后的一把凳子上坐下,随手拿了书架上一个黄铜虎头形状的笔架玩,这个虎头镶嵌了红色和绿色的宝石,右侧胡须那里掉了一粒。 “哭了?” “裙子怎么脏了?这是你最喜欢的裙子。”他打量她全身,发现了裙摆那里很明显的脏痕,所以自然地将她的肩头掰过来,询问她。 “一样的讨人厌。”她强硬地转过头,语气凶狠狠。林槿对这样的话不在意,她就是喜欢嘴头上不饶人。认真没意思。 林槿这才想起,那年也是这样的时节,夜来得越来越晚。林棉前一天和家人聚餐,临睡前还好好的。第二天早上还没坐起就吐在了床上。那是她长这么大了还呕吐,弄脏了床头的书和拓麻歌子,书是林聿借他的,拓麻歌子是他送给她的。因此她格外自责难堪,后边发起低烧来,躺在床上身体侧到最里面。一天没吃东西,嘴巴也上火起泡。妈妈坚持要给她喝粳米粥配肉松,好消化。于是他们两个去附近的超市买肉松,碰到了夜市摆摊,于是凑钱给她买了一条新裙子。 他嘴上这样讲,心里觉得他妹妹是可爱的。一个这样的人,在意别人在意不到的事情,像是完全靠着本能在生活。可怜的是,别人不能体会到她的心情。她并不是无理取闹。 于是他任由她的头歪歪地躺在他手臂上,眼泪洇湿了折起的袖子。 等她洗完脸,他们两个一起下楼去。今天外婆要请同族的一些亲戚吃饭。刚到了楼下,林棉就看到淑婆婆坐在天井那里乘凉,这样热的天,她还穿着一件长领长袖蓝色罩衣,裤子遮住脚踝,黑色铁丝头箍的齿牙咬着全白的头发,脸上总没有笑脸。 直到有一次,她坐在淑婆婆对面吃饭,看到她夹到一片厚生姜。用没有戴假牙的瘪嘴,淑婆婆含着那块黄姜片,慢悠悠嘬着唇,于是那姜乖顺滑地如同蛇信子一样被收了回去。淑婆婆见对面的女孩一直盯着自己,便用用意味深长眼神回敬她,那森然的影子一下子笼住林棉。再看到淑婆婆,她总感觉到不自在。 “快十四了。” 林槿慌忙和淑婆婆打了声招呼,跟着她跑到了厅堂:“你跑这么快干什么?” “总不会把你吃了。” 他们面对面笑起来。 “你不是爱吃这种糖吗?”林槿指着桌案上那盒蓝色玻璃糖果说。 林槿看见她脸的一侧有有压痕,伸出手指蹭了蹭残留的头发。 林棉听到林聿的声音,下意识皱眉,含着糖的舌尖抵住了上颚。吃不吃糖,关他什么事呢?为什么要像个大人一样讲话。他这是第一次这样。 “棉棉,不要吃这些零食了。收起来。”外婆紧跟着过来,和林聿一起铺桌布。林槿也走过去帮忙。 他们围绕着林聿,那是当然。他以很高的成绩考上了省中。所以理应这次的中心。 林槿坐她旁边,给她拨了一点玉米仁松子,口型示意她多吃。林棉笑了笑。 林棉戳戳碗里的鳕鱼,把鱼肉戳得粉碎,不吭声。 但他们旋即夸起她好看起来。但跟在之前那句评价后,不像什么好话。 “下面是小笼包。”林槿说。林棉不说话。 蟹黄小笼上桌,这道菜要趁热吃。林棉朝林槿摇摇头表示她不需要。玻璃转盘转来又转去,推推搡搡,还剩一个小笼包孤零零躺在蒸笼里,被戳破的一角,油腻腻的汤汁滚出来。 像是慎重思考了几秒,对面的人说:“我打算去北方读大学。” “你要去北方吗?好遥远的地方。”林槿抬起头,看向林聿。 林棉舀银鱼羹进嘴,咀嚼吞咽着。 气氛立马热烈起来,虽然这里坐着的几乎所有人从未或者可怜兮兮地只去过一次北方,但他们对那里有着完全的了解。 他是什么时候开始这么计划的呢?沉默地,没有告诉任何人。 哦,她甚至完全不理解他这个念头由什么产生。该死,林棉,你的哥哥早就在下个阶段了。他的生活,他的感情,他要什么,你根本不知道。可怜的幼稚鬼,所以你在生气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