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周三。梁韵洁起床时天还未亮,她照例从菜罩下拿出剩饭,低头闻了闻有没有馊,然后将米饭和热水倒入铝制的锅子。 父母还没起,她摸黑来到房子的前面。这是间租的房子,后边半间及阁楼是他们生活的区域,前面则是门市铺。这部分堆满了“破烂”,高高低低的架子,窣窣作响的塑料罩布,胡乱摊在地上的水果箱和泡沫盒子。空气里隐约有水果的清香,但更多的还是腐烂蔬菜、各种香料的气味,混杂一起,有种成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 等搬完需要放到外面展示的东西,梁智强正惺忪着眼走出来:“姐,多亏有你。”梁韵洁回他白眼,关了煤气,拿下锅子坐到餐桌边舀稀饭。哪天不是这样,说的比做的好听,总要等她已经做好了才出来,谁稀罕这样的夸奖。 “爱吃不吃。”梁韵洁小口吹气啜米汤,不去理他。 “叫什么叫,大清早。个个都要吃好的,哪里来?别人家要你们,到别人家去!”梁母刚从阁楼梯子上下来,嘴上这么骂着梁智强,眼睛却睥着梁韵洁的脸,正垂着眼皮。昨晚梁韵洁刚遭了骂,起因是她想买条新裤子。 梁母见状总算松口,掏出纸币让他去街口买几个饼。 “倒是我吃穷了你!这几个钱不叫花,娶什么老婆。”梁母立马驳回去,她一直是这样不吃亏的性格。梁韵洁不去吃那桌上的饼,赶忙扒拉几口碗里的粥到嘴里。她不愿意再从母亲嘴里听到更难听的词。 梁韵洁摇头,身体离桌面尽可能地远。 梁韵洁不回嘴,去屋后收拾书包。梁母还想教训她几句,门口已经来了客人,她看梁韵洁一只脚踏出了屋子,于是冷冷叫住她:“洗了碗再去上学。” 他们班级的包干区在三楼东侧走廊,连同一侧的厕所。她放下书包,匆匆忙忙走到那边,远远地就望到林棉在那里擦栏杆,弯着腰,从上倒下慢吞吞地抹。 等梁韵洁走近了,发现林棉擦的栏杆上每根都残留着水迹。为什么这样的事都不会做,这有什么难的?话到嘴边她咽了回去。梁韵洁把林棉归入一类人。她的脑海有各式各样的小匣子,会把不同种类的人或事贴上标签,分别放进不同的匣子。梁韵洁小时候曾在卖二手书的地摊上,看过一本如何成为记忆大师的杂志,里面说最好的记忆方法是像这样构建记忆宫殿,这样人才会把知识和事情记得牢牢的。 梁韵洁勉强一笑,去拿拖把。此时包干区已几乎没人,大家干完自己的那部分早就回教室晨读,毕竟今天可要月考。 正这样想着,林棉跑到了她跟前:“韵洁,我等你,等你一起回教室,你不要着急。” “应该的。我来擦水池。”林棉将抹布放到水龙头下,准备冲洗,“谢谢你之前和我换了值日工作,你人太好了。” “啊。” “说好我要等你的。” 晨读过后,梁韵洁的痛经比之前更严重,额头已有一层汗。她只好趴在桌子上休息,想着再忍下,不能耽误了考试。 梁韵洁抬头,又是这个林棉。 “不用了,我只是……只是那个来了。” 还没等梁韵洁回答,林棉就塞给她一罐花生牛奶,瓶身还是热的。 似乎是为了弥补和梁韵洁互换值日工作给她带来的麻烦,林棉每周会分享给她一些零食,比如夹心饼干、牛轧糖、猪肉脯什么的。她拿了要么给同桌要么塞桌肚里。她并不认为自己和林棉有什么超出普通同学关系的友谊存在。 “林棉,有人找你。”门口有同学喊。 梁韵洁的目光随着林棉离开的背影跟去,走廊那站着个男生,是开学仪式上发言的那个高年级男生。 “找我干嘛?” “哎呀,我今天不想喝。” 林聿用指头戳她的额头。林棉这个人有自己无聊的小迷信,比如走路不能踩到砖缝,紫色会带来好运,出门要踏出左脚,再比如考试这天喝幸运牌花生牛奶,因为她偏爱广告词里的那句吃花生牛奶,好事会发生。 “不许这样戳我,”林棉避开物理攻击,“找我干嘛。” 梁韵洁佯做目不斜视,微微转动右侧眼珠再次去瞧走廊。那盯她的目光早就 心无旁骛,专心学习。梁韵洁握住自动铅笔,指关节都有些发白,她深呼吸几口气,在草稿纸上练习几句常考诗句。 林棉回来了,她拍拍梁韵洁的肩膀:“我哥中午要回家一趟,我让他带一盒eve过来,那个治痛经可有效了。” “什么?”对面的人先是一脸茫然,反应过来时却显得毫不在意:“我只是说有个同学……我什么时候来月经我哥都知道,他不会在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