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帷帽下贺兰君表情平静,任由脑子放空,不去想韩昭约她来究竟为何。马车停在了山脚下,那是一座并不太高的小山,虽已入秋,山上还是郁郁葱葱,笼盖着浓郁的绿色。贺兰君下了马车,转头对也要下来的莺儿道:“你在这儿等着我。”莺儿一脸不情愿的样子,不想让小姐再见那个人伤心,可还是听话地留在了原地。贺兰君转身,沿着上山的小路,缓缓地拾级而上。太阳还未落山的时候,韩昭就已经到了烟雨亭。她静静地立在庭中,望着满山苍翠。和三月三上巳节时满山勃勃生机的景象不同,入了秋之后,虽然仍旧翠绿欲滴,终究还是多了些萧瑟的意味。再过不久,等阵阵秋风吹过,这些绿叶,就会枯黄凋落。亭子就在山脚往上不远的地方,贺兰君走到近前,就见到了亭子中的韩昭。隔着轻薄的面纱望过去,她又久违地穿上了那身白色道袍,白衣青衫,一如在这雨亭第一次见面那样。贺兰君进了亭子,韩昭听见动静转过声来,目光落在贺兰君的帷帽上。虽然隔着帷帽,看不清贺小姐的面容,但她能感受到,贺兰君的一双眼睛在跟她对视。一时间,两人对望,满山寂静。良久,韩昭先开了口,轻声道:“贺小姐。”贺兰君在帷帽里收回了目光,稳住心绪,开口,淡淡回:“韩公子。”昨日听莺儿说贺小姐状态不好,她担心,于是问:“贺小姐近来可好?”“有劳公子挂心,一切如常。”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韩昭苦笑下,叹道:“那就好。”一切如常就挺好。“你约我见面就是想说这些?”帷帽动了下,贺兰君反问。韩昭愣了一下,她想说的自然不仅这些,还有最重要的事要说。可是话到嘴边,她又退缩了。她又想说些别的,好让那个话题往后延一延,也好让贺小姐再留一留。于是她道:“花灯节后,一直想找个机会,正式向贺小姐道谢。谢谢小姐的雪中送炭,如果没有小姐的帮助,花灯节上我定然不能夺魁,也不会有机会去京城。”“此生能遇到小姐,是我之幸事。”这一句一句,从前在贺兰君听来,是情真意切的流露。如今醒悟过来,她才猛然发现,这些话中含着的情谊倒是真真切切,只不过只是单纯的感激之情罢了。自己却将它与儿女私情混为一弹,她不想再听,于是冷声道:“够了,不要再说了。”“并非我雪中送炭,只是从前利益交换,你教绣娘们画画,我帮你织新布。恰好那个时候做出来,是你运气好,老天爷帮你罢了。”“你能夺魁也是因为你有这个实力,我就不白得这个功劳。你日后去京城,飞黄腾达是你的造化,我也不敢居功。”这番泾渭分明、恩断义绝的话,让韩昭苦笑起来。贺兰君上山前,在心中还有一些隐秘的期待,她挣扎一天过后,还是赴约,心里不免想着,也许,万一,韩昭是有苦衷的,她们是不是还是有可能。于是终究是坐在了铜镜前梳洗打扮,坐在镜子前,她才猛然发现镜中人憔悴不堪,眼圈泛红,出门还戴上帷帽遮住。可现下,她彻底清醒了。“既然话已说尽,我们就此别过吧。”贺兰君冷冷落下一句,转身向亭外走去。韩昭情急之下,忙拉住贺兰君的衣袖,道:“贺小姐,我还有话要说。”贺兰君没有转头,问:“什么话?”韩昭低下眼眸,有些哀伤,道:“贺小姐,我今日来,其实是来跟你认错的。”贺兰君的帷帽缓缓地转了过来,问道:“什么错?”韩昭抬起眼,直直地望着贺兰君藏在帷帽后的双眸,她艰难开口:“我错在,欺瞒了贺小姐,让小姐的一腔情谊错付于我身上。”贺兰君隐隐觉得她要触摸到事情的真相,心内忽然有些恐惧,她张了张嘴,稳住心神,问道:“你欺瞒了我什么?”韩昭没有说话,拽住贺兰君衣袖的手,缓缓往下,牵住了她的指尖。那力道很轻,轻到只要贺兰君轻轻一用力就可以挣开。可她却任由韩昭牵着她的指尖慢慢地往上,毫无反抗之力,连贺兰君都分不清,她是无力挣开,还是无心挣开。被牵住的指尖最终落在了韩昭心口的位置。丝绸布料柔软光滑,且因着在凉风中静立许久,摸上去先感受到的就是丝滑凉意。韩昭的手温热,压着贺兰君的手,渐渐用力向下,直到整个手掌压着布料,和底下的柔软严丝合缝。凉滑的布料被染上了热意,贺兰君感受到手底下撞击着的心跳,一下又一下。蓦然,她感受到一点不对劲,手指微微动了下,与手掌贴合的曲线下,虽然隔着层层布料,她还是能感受到那份不应当出现的柔软。心跳声蓦然震耳欲聋。贺兰君慌的瞬间抽回了手,掀开帷帽面纱,震惊地望着韩昭。韩昭定定地望着贺兰君,眼底似有泪光闪现,哑声道:“贺小姐,正如你感受到的那样,我是个女子。”贺兰君不敢置信地摇了摇头,身子似站不住一般,往后踉跄两步,倒在凉亭的椅子上,神情恍惚,喃喃道:“你是女子?”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