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顾眼尾泛起了潮湿的绯色，抬手摸了摸他的脸，再次将人吻住。 所谓情劫难渡，原来是百般算计万般谋划，却仍旧敌不过心甘情愿四个字。 卫风瞳孔骤缩，即将溃散的意识倏然回笼，他猛地抱紧了江顾，却猝不及防抱了个空，无尽的黑暗中只剩漫天星点，一只无形的手掌覆在他背后，不容分说地将他推了出去。 “师父！！！” 众仙是在仙池中苏醒过来的。 凌鄞愣住。 “可是曜琰上仙孤身进了神门, 无尽天的神门已经消散不见, 上仙他……” “正是如此。”平明道，“仙君曾说过，混沌之力与仙力相克，但若体内仙力低微，混沌便无法注意到, 我和临风早已按照仙君的嘱咐散尽体内仙元, 如此一来才能不受混沌影响，及时将诸位上仙从池内带上来。” 神门消失, 连同可以灭世的混沌一道不见, 弥华境稳稳当当地落在了第十六重天的天尽头, 一株枯死的七杀花树扎根在云海之中，而随着云海翻腾，露出了底下毫无生机的土地。 “他做的筹谋不比我们少。”曜朔拦住了凌鄞，“他救下你我, 不要让他的心力白费。” 曜朔将她抱进了怀中：“他也是被天道看重的孩子。” 但即便是曜朔也没有料想到他有如此大的魄力，竟敢摄众仙仙力于己身，一人与混沌对抗…… “原来如此。”紫光终于后知后觉明白了曜琰的用意，紫光道：“他从一开始就选中了弥华境当做容纳神门混沌的容器，又利用无相木和卫风的一半仙骨当做叩开神门的钥匙。而卫风这个真正的混沌核容器当时又与弥华境融为一体，曜琰取走了卫风体内的混沌之力，能容纳混沌核的容器已经变成了整个弥华境。而江顾身为弥华境的主人，自然能控制其内任何人和物，所以我们的仙力都尽数被他吸收，如此一来，我们反倒和上界的花草树木没有什么区别了，混沌自然不会与我们相扛……” “可是曜琰他却消失了。”望亭有些难过。 “你们快看，天尽头那里有人下来了！”苍梧忽然高声道。 遍体鳞伤的红衣青年踩着七杀树的枯枝而下，他神色冷淡目光空洞，但周身却不再有一丝混沌浊气，取而代之的是纯净澄澈的仙灵之力，元神灿金色的光芒璀璨耀眼。 “他不是同上仙一起进了神门吗？” “卫风，曜琰呢？” 他脚下一轻，一个踉跄往前栽去，却被人从身后抓住了胳膊。 不是江顾。 “鸿宸仙尊出关了！” “仙尊可知曜琰上仙去了何处？” 这是卫风彻底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卫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我睡了多久？”卫风问。 卫风有些艰难地坐起身来，闻言道：“要是睡个几千几万年，醒来说不定就能看见江顾回来。” 自己只是在天门前睡了一觉，结果醒来天门没了，神门没了，顶头上司也没了。 可是安慰到一半，连他自己都编不下去了，这不是在下界的小打小闹，整个仙界都险些为此覆灭，江顾便是本事通天，以一己之力对抗天道，也是生机渺茫，能保住上界，已经算赢了。 风无忧有些不安地看着他，卫风表现得太过平静，却又从中泄露出丝丝缕缕的绝望。 “他面上冷淡，却总在纵容我。”卫风皱起了眉，“飞升到上界，他许诺不再让我害怕，于是他就竭尽所能地给出所有，令我安心，他那样无情又傲气的一个人，将意识和记忆同我共享，我熔炼了他的心脏他也不生气，给他烙上鬼纹他也不恼，甚至为了保全我一个秽物，心甘情愿拿自己的命换我。” 风无忧道：“江顾一定不希望你这样想。”是我害死了他。” 卫风摇了摇头：“你放心，我的命是他拼尽全力救下来的，我不会寻死。” 混沌劫过后的第三天，卫风走出了曜琰宫，走到了那株枯死的七杀花树下，然后封闭了整个无尽天。 整个上界元气大伤，休养生息，有仙人陨落，也有仙人飞升，曾经的混沌浩劫变成了众生口中的当年，曜琰上仙也变成了供人瞻仰代表救世的一个符号，而江顾这个名字也连同他养过的那只小秽物一并湮没在了尘埃里，再也无人提及。 枯枝被踩断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打坐的青年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卫风起身，拱手行礼：“见过鸿宸仙尊。” 卫风沉默不语。 “神门早已消散，我在此处修炼十万年，为的便是今日。”卫风再行礼，“还望仙尊莫要拦我。” “那就……再好不过了。” 鸿宸叹息一声，闭上了眼。 时光倒流，尘埃尽散，枯死的枝桠重绽新芽，往前倒退了千年万年，死者复生，繁花又满枝头。 他看见鸿宸抱着双目紧闭的婴孩站在七杀树上，感受着身体在逐渐消散，化作了片片落花，那婴孩像是闻到了什么香气，缓缓睁开了眼睛，然后哇得一声哭了起来。 路过的秽气倏然消散。 山海自逢（二） “已经十万年了。”天门缓缓开口，“你考虑得如何？” 天门沉默了片刻：“仙界之主, 万界之首, 难道不是你所求？” “你想救世人救苍生, ”天门说, “这没什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