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卫风收回了鬼纹，变成一团小泥巴掉了下来，正被江顾稳稳当当接在了掌心里。 “为何？”江顾微微蹙眉。 “试试这里的花好不好住。”卫风蹭了蹭他的手指。 夜半时分。 卫风抬头看了一眼天象，手腕一翻，掌心便多了条鬼纹，同他白日眼睛里冒出来的那条一般无二，而另一截则悄无声息地留在了江顾身上。 这是卫风第一次入江顾的梦境。 梦中没有时间的概念，一切皆境主人而动，而主人一般会待在令自己感到最舒适最安全的地方。 于是他又去了九重天，却依旧没有找到江顾。 他缓缓皱起了眉，脑海中忽然灵光一现，抬头望向了那片辽阔的苍穹，他穿过了流云和浓雾，最后在十六重天的天尽头，找到了一袭白衣正在打坐的江顾。 “卫风。”江顾有些意外自己会梦到卫风，毕竟他在上界自出生到现在，梦中不曾出现任何活物。 梦境随主人心动，但在梦境中袒露的都是内心最赤诚最直白的想法，不会有所谓的谎言存在。 “为什么不给我？”江顾在现实中鲜少这么明显地对他爱不释手，卫风用脸颊蹭了蹭他的掌心。 卫风愣了一下，变出了银蓝色的鲛尾。 卫风变出了白色的兽耳和鸢翅。 卫风身后的鬼纹铺天盖地蔓延而开，一半的鬼纹蔓延了半张脸，爬进了白色的眼瞳里，他莫名有些不好意思，抿了抿唇道：“师父，你不觉得丑吗？” 卫风险些没压住嘴角直接把人扑倒进云里，他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克制住自己的欲望，将人卷在怀里问他：“师父，你留着我的仙骨要做什么？” “师父，告诉我吧。”卫风的鬼纹亲昵地卷住他的脚踝，“我会变小泥巴鱼。” 卫风心里打了个突，就在以为自己被发现的时候，江顾忽然开口：“我要拿来做钥匙。” “为何梦中的你如此多话？”江顾也疑惑。 梦中的江顾要坦诚许多，卫风将人卷在怀里亲了个痛快，江顾气息有些不稳，蹙眉道：“在梦中如此委实荒唐。” 江顾眉头皱得更紧了：“喜欢。” 江顾抓住了他身后的几条鬼纹，手背的青筋暴起，难耐地将额头抵在了他肩膀上。 江顾压抑着声音道：“因为……我做错了一个决定……现在需要弥补。” 江顾的喘息声忽然一顿，卫风暗道不好，还没来得及逃出去，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死死缠绕在了原地。 偌大的天尽头，一双庞大的灿金色的眼睛隔着云层，倒映出了卫风和江顾纠缠的身影，诡异地沉默了一瞬，又隐没在了无垠的梦境之中。 “卫临明，滚出来。” 元神上的桎梏一松, 卫风的元神赶忙逃窜回了本体，一团小泥巴连滚带爬地从七杀花树上滚落了下来，却被人稳稳接在了掌心。 而且方才在梦境中被江顾的本位仙神看的那一眼至今还让他通体生寒, 即便他知道这就是江顾, 但对方冷淡强悍的压迫感犹如实质，甚至比那十六重天还要广阔几分。 梦境与现实不同, 梦境的主人是绝对的存在，本位仙神区别于元神丰富的记忆和情感，冷静客观可掌控梦境中万物，而江顾梦中空荡，也是因为他的本位仙神不允许任何活物的存在。 卫风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害怕过了——即便对方是江顾的本位。 “师父, 我没有仙骨也无所谓, 你若需要我体内的这一半仙骨，我可以给你。”卫风说。 他说得含糊其辞, 卫风便明白了他话里的未竟之意，此事恐怕又和那天道有关系，江顾说得越多，泄露的天机便越大，事成的可能性就越小。 江顾目光认真地看着他，坦然道：“事到如今，除却父母与师尊，你已是我在世上最重要的人。”侣，又是他的徒弟，无论是责任还是爱意，都与前者不同，他筹谋许多，却是存了最浓烈的私心和冲动。 然而一想到卫风会有任何的闪失，他却生出了几分抵触和不甘，他在理智上想要克制自己，却在感情上肆意放任，他已经从心底不愿意再用任何借口来约束自己。 可卫风自始至终还是那个卫风，变的是他自己的心。 他看着面前变回了人形惴惴不安的卫风，抬手摸了摸对方的脸。 他不善表达，于是同卫风眉心相抵，将自己的情绪毫无遗漏地传递给了对方。 “师、师父……”他难得又开始磕巴，“太多了，都要……溢出来了。” 江顾面无表情道：“但你私闯我梦境，还是要罚。” 江顾看向他身后，道：“便罚你将这院子扫干净。” 江顾站在走廊下，一边看着他打扫，一边继续凝结手中那个繁复的法阵，中央那一小截仙骨已经出现了钥匙的雏形。 —— 长宁看着坐在上位的迢虚和时夜，还有在一旁的空玄，拱手行礼道：“弟子见过师尊，时夜上仙，空玄上仙。” 长宁刚落座，便听迢虚道：“我有一事要交于你去做，不知道你可愿意？” “曜琰已经前往九州尽头的弥华境，我们得到消息，他已经和苍梧从地脉中带出了无方界的灵境公主，如今他们一行人在太金神州停留，太金曾是你父亲的属地，我要你前去绞杀卫风和灵境，将混沌核带回九重天。”迢虚道，“空玄会与你同行，你可愿意？” “你父亲本是掌管十六重天的三界之主，当年若非曜朔从中阻拦，你父亲和母亲也不会早早陨落。”迢虚道，“事到如今曜琰执掌十六重天享尽无上尊荣，这些本该是你的。” “事到如今已经不是你争与不争的问题了，三界大乱，九州也动荡不安，到最后上重天势必要插手，各方势力与各仙职责会重新划分，你以为曜琰为何借情劫的名义匆忙下界？”迢虚缓缓道，“有混沌核在手，他便掌握了主动权，届时就算天道都要忌惮他三分，上重天里的各宫仙人也早已在准备，此时不争，待来日大乱再争便晚了。” “这在上界早已是定局，这几万年来我们早就做了无数的准备，连鸿宸仙尊都提前闭关应劫。”时夜道，“是天道如此，我等只能顺势而为，混沌核能被人熔炼恐怕也是时机如此，如今只能看哪一方能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