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风看着面前高耸入云的菩提树，至纯至净的气息扑面而来，他警惕地退后了半步，鬼纹像是厌恶极了这股纯净的气息，在他的皮肤底下蠢蠢欲动。 卫风沉下脸，目光冷然地盯着树冠之上幻化出的巨大佛修法相。 “施主，放下屠刀，回头是岸。” 他压下眼中的厌恶，扯起嘴角抱臂笑道：“怎么，连你一个无实体的法相都想渡我？” 卫风脸上的笑意微微敛起，他手腕一翻，龙绡刀便出现在了手中，他原地腾空而起，径直冲向了那巨大的法相，而后他在半空中解开了脚腕上的三叶竹镣铐，庞大丑陋的原形倏然显现，只是与在江顾面前不同的是，他还保持着人面和四肢，反倒像个半人半妖的怪物。 卫风面目瞬间狰狞，周身的鬼纹全都蒸腾成了黑雾，竟然将高耸入云的菩提树笼罩在了其中，他双手执刀从高空劈跃而下，身后竟出现了隐约的神鸢鲛和鬼面羊角兽的法相。 刹那间黑雾之中地动山摇，而在黑雾之外却听不到丝毫声音。 他神色阴沉地盯着快速腐烂枯萎的树根，冷笑道：“一个菩提树精，也敢学那些秃驴驱邪渡魔。” 卫风变幻回人形，抬手扫了扫袖子上的灰尘。 青年扫袖子的手一顿，他冷淡地掀起眼皮，脸上露出了个邪佞的笑，声音里已然有了杀意，“你见过我？” 到处都是死尸和冤魂，他苦于渡人，本着能救一个是一个的原则深入虎穴，便看见眼前的青年笑吟吟地拿着匕首，在折磨人，他先是极有耐心地剥了对方的皮，剔了骨肉，又将对方的元神一片一片剐了下来，哪怕对方已经招了他也不肯停下，脸上溅满了血，却笑得恣意畅快，像是从地狱中爬出来的修罗恶鬼。 眼前人他渡不了。 那菩提树精心软，竟闭眼落下泪来，“若能以我一命换你迷途知返，也算不枉贫僧苦修百年。” 他笑得清朗明快，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纯澈，那菩提树精诧异地睁眼，却对上了满脸恶鬼纹路的青年，和他那双能毁人道心的白瞳。 那菩提树精念了声佛号，便不再开口。 他冷嗤了一声，丝毫不管手心被灼烫，竟是生生将那颗鲜活的须弥心拧成了齑粉，“其他的须弥心——” 卫风面色一变，抬手便要杀了这树精，但转念一想，又将对方扔进了灵宠袋挂在了腰间。 周围并没有其他人的气息，江顾走上前，“怎么了？” 江顾看着他手上的伤口皱起眉，“无妨，须弥心不止一颗。” 江顾垂下眼睛，攥住他的手腕给他处理伤口，“嗯。” 江顾给他手掌上敷了层疗伤的法阵，淡淡道：“只是幻境而已，不必当真。” “疼？”江顾见他薄红的眼皮，扔给了他瓶丹药。 “止疼的。”江顾不知为何，稍有些不自在，“方才在秘境中捡到的。” 风月秘境（二十三） “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江顾却并没有顺着他的意思往下说。 “菩提树能修出元神成精怪, 必要苦修百年, 而方才我们在南面碰到那菩提根却并未发难，可见他本性良善, 如此他该持有的便不是须弥心, 而是舍利子。”江顾若有所思道：“与其说他想困住我们, 反倒像是在阻止我们靠近什么东西。” 江顾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并非不信，而是事有蹊跷。” 卫风冷冷看了他一眼。 “那你猜这里为何叫万佛冢？”卫风抱着胳膊凑近他哼笑了一声, 漆黑的鬼纹倏然爬遍全脸, 用那双空洞的白瞳盯着他道：“说不定这里封印着什么恶鬼——” 正准备直接碎了扈惊尘道心的白瞳倏然一收, 卫风笑吟吟地直起了身子，转头又是一脸地乖巧无辜，“师父，我就跟他开个玩笑。” 江顾却径直走到了那被劈烂的菩提树根前 卫风好奇地凑上去看，伸手想拿，江顾便直接递给了他，“地底下有东西，下去看看。” 卫风怎么看他怎么不爽，掂了掂手中的法器，舔了舔有些发痒的犬齿，歪头看向江顾。 卫风咧嘴一笑，一口咬了个嘎嘣脆，旁边的扈惊尘目露惊恐，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见有人生吃法器，脸上的表情都要裂开，“这、这能吃？” 扈惊尘扯了扯嘴角，闪身躲到了江顾另一侧。 “啊，对。”卫风没想到他这么敏锐，浑不在意道：“变回原形好杀点，否则在木偶中难以施展。” “明白，下次尽量不用。”卫风乖巧应声。 “师父，底下阴煞之气极重，我有鬼纹在能挡一挡。”他说得有理有据，“而且到时候跑得也快。” “这里应该就是万佛冢了。”扈惊尘的声音低低地响起，像是怕惊扰到什么一样，他举着手中的夜明珠，看向甬道两侧的流动的金色梵文，“我来此之前稍稍打探了一番，据说这些佛修是从沉曜大陆过来，被请到此地镇压一个厉害的鬼修，结果全都陨落在此，不过这只是传说，不知道真实与否。” 扈惊尘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他早就花光了灵石，自然是没有钱再去买什么消息了。 “生死楼只是个垃圾场而已，拍卖场和白骨阙真正效力的是烟雨台。”卫风语气平常道：“在望月大陆，所有的资源都会向烟雨台倾斜，生死楼不过是替上面的人挂个名，自然怎么说怎么是。” 江顾瞥了他一眼，没搭理。 不知道三个人往前走了多久，江顾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他们似乎一直在绕圈，而卫风的背影已经离他越来越远了。 走在最前面的卫风脚步未停，随着江顾的目光逐渐变得模糊不清，而在他身后的扈惊尘也已经失去了踪迹。 咚——咚——咚—— 是心脏。 但是卫风明明已经毁了须弥心，为何会—— 方才扈惊尘的话忽然在他脑海中响起。 如果菩提树精身上的是舍利子，卫风强行毁了手才会被灼伤……倒也能说得通，卫风元神脏污，会被菩提树精当成邪物也不奇怪，所以会被迷惑以为舍利子是须弥心，那树精守在此处应该就是为了看守万佛冢里的东西，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