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的夏天,从不缺急雨过境。上午还是艳阳高照,下午就恍如昏日,雨水倾盆倒下。 狂暴的风吹掀开车帘,带着点点雨水,拍到靠坐在侧边的叶轻舟的脸上,沿着少年棱角已趋分明的侧脸,缓缓滑落。 肖锦从袖中拿出一方手帕,递到叶轻舟面前,声音有点哑,“公子。” “擦擦吧。”肖锦道。 “啊!”肖锦惊呼。 摇晃许久,马车稍微平稳下来。叶轻舟撩帘一看,只见不远处山坡半截塌了下来,黄土裹着碎石挡在路上,目测距离不过五丈。 刚从鬼门关走过,那人腿一软就瘫坐到了地上,眼泪更是止不住流,同滂沱的雨水混在一起,分不清雨与泪。 已然湿透的叶轻舟正欲登车,一只手都扶上了轼木,突然心有所感,停下所有动作,望向滑坡方向,轻念出声:“沉月溪?” 是她。 她怎么来了,这么大的雨?她雨天是从不出门的,而且还带着伤。 叶轻舟回神,回道:“你们先走吧。”说着,人便跑了出去,任如何提醒危险也叫不住。 从天上到地下,昏暗潮湿。破庙里会长蘑菇,人也像发了霉一样,烂出一股腐朽味道。 庙里不知供的哪尊神仙菩萨,大抵因为不爱显灵,日趋落寞,四壁颓了一半,屋顶滴滴漏雨。 真论起来,鼠儿比沉月溪还要大一岁,但身患咳疾,十分瘦弱,跟只老鼠似的,所以大家都叫她鼠儿,还会欺负她。 但他们不敢欺负怪丫头沉月溪,也不敢靠近。 她们从山坳坳里捡了摔了一半的陶罐,放在雨漏处,听哐当当的水滴声,音阶高低不同,也可以睡个安稳觉。 在又湿又冷的夜里,鼠儿却热得跟块炭火一样,嘴里还不住喊着冷。 沉月溪安慰道,把衣服都脱给了鼠儿,抱着她。 怀里的鼠儿,身体一半温暖一半僵硬,唇色白得像落满灰尘的供桌台。 老天爷! 求你。 莫要……再带走她的小叶子…… 面前,唯有一滩可怖的泥石,裹挟着拦腰折断的巨树,堵住去路。 前方又在哪里? 因为灵力尽失,她什么都感应不到…… 叶轻舟…… 雨里朽烂的泥土与枯叶味道直袭过来,沉月溪突然感觉到一种幽深的恐惧与悲伤,好像她再次怀抱起雨日渐冷的尸体,心跳狂跳,呼吸抑制不住地加速。 咳咳咳—— 骤然风过,吹飞了她的斗笠。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探出,捕住风中蜻蜓般的斗笠。 “师父。”雨里有肃然的声音。 面前是落汤鸡一样的叶轻舟,两辔碎发沾在额头,也带上了未曾有过的凌厉感,质问:“你有伤跑出来干什么?” 所以她才不喜欢下雨天。 “吓死我了……”沉月溪苦笑,声音有些颤抖,却因为纷乱的雨声而不显,“我以为要给你收尸呢。” 沉月溪对叶轻舟,希望他自己变得强大又会下意识保护,知道他有能力自保又会无意识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