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声,木门推开,左右门板上贴着的红面门神退向两边。 她醒了。 角落的水缸,出门时叶轻舟打满的,此时水面位置矮了不少,旁边地上也有零零星星的湿痕。 盆是崭新的,旧的那个前段时间裂了。白裳与黄衣深陷在里头,有时白中露出一片黄领,有时黄中夹着一抹白袖,彼此纠缠,不清不楚。 全归叶轻舟洗,她从来不管这些。 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她说得好听。没几天,她问自己的袖口为什么没有他的干净,帮帮她吧。 一帮,就犯懒。 惯会折腾,又不会搓,偏她爱穿白。 叶轻舟挽起袖子,三折,到手肘,露出稍显精瘦的手臂。他一手拎起竹扎的矮椅,一手拿上木盆,坐到井边,打水洗衣。 皮肉之色。 一声随意清爽的女子呼喊,打破沉闷的浆洗,从身后传来,透着浅浅笑意,尾音越发轻短了。 沉月溪住在面南的屋子里,听到打水的声音,便知是叶轻舟回来了,好奇问:“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 这个徒弟有一点不好,太闷,而且不尊师重道,晨昏定省且算了,回来了都不晓得叫她这个师傅一下,沉月溪暗想。 新鲜的胖头鱼,叶轻舟经过时,想沉月溪会喜欢,就买了。只取鱼头,鱼身不要。 赵叔这才有理由哄赵婶先回去,不要耽误客人,末了还要再送叶轻舟一条小鲤鱼。 会腥会臭。 叶轻舟不咸不淡回答:“逛窑子。” 反观叶轻舟,小小年纪说这样的词,脸都不带红的。 做师傅的很忧心,决定好好教教徒弟。 女人柔软的身体贴近,伴着一股出浴不久的清香,还有膨软的一团。叶轻舟下意识坐直了身体,拉开自己背脊和沉月溪身体之间的距离。 是沉月溪手上带的三光银镯。三只圆环上分别镌着日、月、星的纹样,春里柳枝差不多的粗细,从她雪一样的小臂滑落到腕底,轻轻相撞。 叶轻舟正想辨认一二,听见沉月溪在他耳边补足后半句:“小心得病。” 叶轻舟抬了抬肩膀,把沉月溪的手甩了下去,站起来,准备打水清掉皂液。 沉月溪好整以暇地打量着眼前的叶轻舟,关心问:“小叶子,你是不是又要买衣服了?” 这样一看,沉月溪突然有点怀念三年前的叶轻舟了,比较好欺负。 只是他这个子蹭蹭蹭地长,衣服自然也是哗哗哗地买。叶轻舟一年置办的衣服,比沉月溪三年的还多。 沉月溪好像没有什么物欲,除了吃。食不厌精,脍不厌细。 叶轻舟已经十九,没太多长的余地了,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他无所谓地说:“不用,你给自己买吧。” 与沉月溪的三年,历历在目。叶轻舟现在也记得很清楚,当初沉月溪带着衣衫褴褛的他去布庄买衣这件事。 沉月溪看了却直摇头,指着架上土不拉几的布料说:“给他拿那个颜色的。” 沉月溪不以为然,“小屁孩天天泥潭子里乱滚,一下就脏了,懒得洗衣服。” 听到叶轻舟咬紧“白”字,沉月溪明白他从来没说出口的怨念。 问题是,有问题,而且还不小。 沉月溪很少会叫他的全名,叶轻舟也认真了几分,虽然没什么差别,因为他素来表情冷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