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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江跟他的父亲宋太公的感情非常好,宋太公也最喜欢宋江这个儿子。
而宋清能在关键时刻站出来替宋江领死,可见宋清跟宋江的感情之深。
毫不夸张地说,宋太公和宋清绝对是宋江在这个世界最亲近的两个人,没有之一。
如今,宋清自己撞死,宋太公因宋江成了残疾、宋清撞死、宋家走上了绝路承受不了这么巨大的刺激气急攻心而死。
宋江成了一个无缘于官道的残疾,宋家一失两命。
可见宋江为此次失败付出的代价之大。
晁盖看着这一切,尤其是先爬到宋太公身前一通痛哭又爬到宋清身前一通痛哭就像爬虫一样可怜的宋江,突然有些意兴阑珊!
晁盖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这是宋清在为宋江顶包?
其实不只是晁盖,乃头山的人,只要有点头脑,全都能猜到这件事情的真相,哪怕宋清的顶罪看起来是那么合理。
没办法,晁盖和宋江之争由来已久,宋江做得再像真的,也会有破绽露出来。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不过,事已至此,事情的真相还重要吗?
至少在晁盖看来,事情的真相如何,已经不重要了。
二十多年的感情!
宋江可以不在乎,重情重义的晁盖又怎么可能不在乎?
将惜日的老朋友逼到了这种悲惨至极的地步,晁盖毫无胜利者的喜悦可言,他只有对这個江湖深深的疲惫感及厌恶感。
晁盖甚至在想,他要是没去劫生辰纲,他就可以无忧无虑地一直当一个快乐的保正、一个江湖上有点小名气的大哥,天天喝酒吃肉逍遥快活,一直跟宋江和吴用成为朋友。
可是现在……
“罢了!”
晁盖走到宋江身边,将宋江提起便走。
有人想阻止晁盖的动作,有人想劝晁盖放宋江一马,还有人想建议晁盖绝对不能再对宋江心软了。
可是最后,谁都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地看着晁盖将宋江带走,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晁盖将宋江拎到一个别人听不到他们交谈的地方,将宋江放下,然后问道:“你就这般恨我,非要置我于死地?”
宋江太了解晁盖了,知道晁盖能将他带到这里说话,就说明晁盖已经不想杀他了。
宋江此时算是输得彻彻底底、干干净净——作为一个江湖中人,背上了一个谋杀大哥的名头,他基本上已经混不了江湖了,又断了一条腿,混官道也已经不太可能了。
满盘皆输。
再加上死了父亲和弟弟。
宋江真的是已经没什么不能输的了。
所以宋江缓缓地从地上坐了起来,边用破布将他的断腿处勒紧,边难得地实话实说:“我跟你没有私怨,即便你致我父、我弟两死,致我残疾,断了我的官运,我也不恨你,因是我谋害你在前,你是正常反击,我又技不如人输了,才落到这样的下场,与其说恨你,我更恨江衍。”
索性已经说了,宋江干脆对晁盖这个曾经的老朋友坦露心扉:“实话跟你说,与其杀伱这个对朝廷毫无威胁之人,我更想杀江衍,为朝廷除害,因为江衍必将成为朝廷的心腹大患,而你永远都无法对朝廷构成威胁,只可惜,我时运不济,始终都未能壮大起来,那江衍又如妖孽一般屡屡坏我好事,教我有心杀贼,无力回天!”
晁盖知道,这一刻的宋江,所说的肯定是真话无疑。
而有时候真话更伤人。
曾几何时,晁盖以为他自己是盖世英雄,江湖上数得上数的大佬。
可真正混了几年江湖之后,晁盖才知道,江湖的水太深了,他根本就没有资格玩。
晁盖平静地问宋江:“你是说,只因我挡了你的路,我们的想法不同,你便要杀我?那我们之间二十多年的感情呢?非得闹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宋江悠悠地说:“阻人前程,就如杀人父母!这个道理你不明白?且宋江所愿,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此乃大爱,岂是你我之间的这点小感情可比的?!你便是教我再选一千次、一万次,我亦必杀你,而后独占峰山,想办法接受朝廷招安,回头帮朝廷消灭内忧外患,光宗耀祖、封妻荫子,此方为大丈夫!”
晁盖耐心听完,说道:“我没你聪明,你说得这些我无力反驳,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可你也得承认,你没江衍贤弟聪明,你所选择的道路跟江衍选择的道路相背而驰,且我不聋不瞎,我听到看到的都是,水泊梁山治下的民众安居乐业、百姓丰衣足食,而朝廷治下的地区民众生活在水深火热当中眼看就活不下去了,这样,你还觉得你是对的,江衍贤弟是错的?”
宋江没有任何动摇,他大义凛然地说:“那只是朝廷奸臣当道,谗佞专权,官家被他等蒙蔽,若有一二贤臣出世,替官家一扫污垢,我大宋民众亦能安居乐业,百姓亦能丰衣足食!”
晁盖嗤之以鼻:“宋江,像你了解我一样,我也了解你,你便是投靠朝廷,教你侥幸钻营成功掌了大权,亦非民众之福,因为你的眼里跟那些当权者一样根本就没有过民众,你若成功,无非也是另一个蔡京、高俅,祸乱朝纲必少不得你一份,到那时,你亦必受万人唾骂!”
宋江大声说道:“蔡京、高俅之辈安能与我相比?!!!我一心为公,一颗赤子之心,他等一心为私,非亲不用,非财不取!”
晁盖冷冷一笑:“蔡京初登相位,大刀阔斧改革,文治武功皆取得前几朝所未有之成就,结果又如何,不亦是奸臣一个?你宋江行事,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若那昏君想要花石纲修建万岁山,交之便能受到重用,你宋江必定比蔡京、童贯之辈有过之而无不及,若那昏君想要工匠修园林,而你掌管禁军,只怕比高俅那厮更卖力气。”
晁盖又说:“而江衍贤弟自建立水泊梁山时起,一直在救民、治民,他眼里没有皇权,只有民众,只有教这样的人得了势,才会真正天下大治,民众安居乐业,百姓丰衣足食!”
宋江让晁盖说得无比激动,他慷慨陈词道:“江衍就是一个乱臣贼子!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收买人心,若天下无此辈野心勃勃之徒,哪能这般混乱?”
晁盖冷冷地说:“天下乱不乱,是你所向往的朝廷决定的,如果皇帝真的英明神武,让百姓安居乐业,鬼才愿意当乱臣贼子!”
虽然宋江觉得晁盖说得有道理,但他依旧没有动摇。
晁盖觉得,他和宋江之间的交谈,如同鸡跟鸭讲,也就像他们之间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除了一方彻底灭亡,否则无解一样。
晁盖不愿意再跟宋江谈下去了,因为这完全没有意义。
晁盖撩起自己的衣襟,扯下一块,扔向宋江的方向,说道:“你我再不是朋友了。”
割袍断义过后,晁盖转身离开。
走了两步,晁盖又停了下来,说道:“朋友一场,我最后给你一句忠告,你斗不过江衍贤弟的,你跟他之间的距离就像我跟你之间的距离差不多,甚至更大,你若与他为敌,必是螳臂当车,顷刻之间便会灭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