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往年，偷馒头这种小事，梁世贤都懒得开堂，随便仗打几板丢出去就了事。 但是…… 梁世贤感觉不合适，但他也不知道怎么判这个案子才是合适的，所以纠结得不行。 师爷从旁边凑过来，低声道：“东翁，不能一直拖啊，该怎么判，就怎么判吧。” 两人正纠结着，一个文士从外面走了进来，梁世贤不认识，旁边一个衙役却认出来了：“啊，澄城书局的王先生。” 梁世贤正纠结呢，有人来提意见，那当然是极好的，赶紧道：“王先生请讲。” 他说的正是梁世贤在纠结的。 梁世贤被他这么一提，顿时大喜：“此计甚妙，只是委屈了先生。” 梁世贤点头：“那便依了先生之计。” 王先生行了个礼，向苦主付了两个馒头的钱，悠然而去。 大明朝的罪犯，一般来说关在监狱里都是等着问斩。若是不用斩的罪，一般都是杖个几十下，发配个几千里，反正是没有长时间关起来的，因为朝廷也没有足够的财力养活这么多罪犯。 正在这边伤春悲秋呢，绍兴师爷凑上前来，低声道：“对了，看到王先生，倒是让我想起来一件事。” 绍兴师爷低声道：“最近这几日，澄城书局正在出售一本奇怪的小人书，卖价一个铜钱，买书之人可赠送二两面粉。” 绍兴师爷低声道：“是的，和施粥无异，城中不少人得了好处，都在背地里说那王先生是个良善的东家，但这样搞下去，怕是要赔光家底，书局可能开不了几天就要倒闭了。” 绍兴师爷从袖子里一抽，拿了一本出来。 绍兴师爷的老脸微红：“让东翁见笑了，在下的妻子也去买了一本书……” 梁世贤心情低落，从师爷手里接过书，随眼一扫封面。 封面上的道玄天尊圣像，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再看旁边的字《道玄天尊除魔传》。 这名字本官也有点印象。 学富五车的梁世贤，立即在脑海中打开了记忆搜索模式，平生见过的东西，经历过的场景，看过的书籍，拜过的神佛，仿佛走马灯一样在脑海中划过，最后“叮”的一声，停留在了一个巍峨的大家堡上。 梁世贤心里有了底了，再缓缓地翻开手里的书，原来是个图册，他一页一页的翻，看得极快，书里的故事清晰起来。 梁世贤低声道：“本官明白了。” 梁世贤道：“这王先生的背后，是李家在撑腰。一年多时间来，李家一直在给本官供应粮食，交由本官施粥救民，但这样只是帮本官搏了个清官的名声，李家却没捞到半点好处，现在李家决定亲自下场了。” 梁世贤道：“所以他们并没有宣扬李家，而是搬出了李家的祖宗，家神，唐朝宗室李道玄！在施粥救民的同时，把自家的家神拿出来大肆传唱，万一这故事编得够圆，把家神摆到了天下所有道观的神龛里去，那岂不是光宗耀祖。” 梁世贤：“这故事编得乱七八遭，不值一看，但李家做的是善事，编个神仙故事又有何妨？就让他们随便编吧，只要能给老百姓发粮，就算把本官都编进故事里，也随他们高兴。” 傍晚时分，高一叶走在县城的街头上。 县城的生活并不开心，这里没有开阔的田野，没有儿时的玩伴，没有一群脸上带着笑容，待人和蔼的乡亲。 幸亏民团留下了一部份人在这里保护她，让她不至于找不到人说话，尤其是趴地兔，这家伙倒是一个说怪话的好搭子。 趴地兔嘿嘿笑：“准备好了，三夫人说，只要天尊招呼一声，她那边立即带队出发。” 高一叶精神一振：“天尊下令了，可以行动了，走吧！” 他转过身，对着身后的一队民团团员招呼道：“走起。” 趴地兔哈哈笑：“禾教习不在的时候，民团就是由本兔爷指挥的呀，难道你们还不知道吗？”才没有这么回事。” 众人一起抬头。 高一叶哈哈一声笑，转述天尊法旨。 他这挨了揍也笑得出来，丑己而娱人的本事，倒也挺不错，李道玄倒是挺欣赏他这一点。 三夫人已经在这里恭候多时了，在她身后，站着一百余名善男信女，都是县城里最穷的老百姓，个个衣衫褴褛，面带菜色。 今天大清早，他们得到了三夫人的通知，于傍晚到城隍庙集合，也不知道三夫人究竟在说什么，但还是乖乖的来集合了。 “嗯！”高一叶点了点头：“天尊说可以了。” 一听这话，所有善男信女的脸上都露出了狂喜的表情。 善男信女们根本不疑有他，立即乖乖地跟上。 两个守城门的老兵赶紧挡了上来：“你们这是在干嘛？傍晚时间了，别出城去乱窜，外面流寇四起，很不安全。” 要是以前听到这话，老兵怕是要大喊“抓白莲妖人”，但这两名老兵在不久前，也举家带邻居买了《道玄天尊除魔传》，得了不少赠粮，看过了小人书。 两个老兵的态度，其实也是澄城县里大多数百姓的态度。 所以李道玄才没有草率的“出手”，慢慢的介入，先从最虔诚的信徒开始“显灵”给他们看，温和地谋取县城老百姓的认同感。 三夫人一行人出了城，高一叶带路，很快就走到了城东的一片树林里，在这里回头看，县城已经看不清了，夕阳落了下来，一片昏黄。 这么诡异的地方，善男信女们居然不带怕的！反而是一脸虔诚地看着天空：“天尊会在这里显灵吗？” 三夫人懂了，举起《道玄天尊除魔记》，翻开一页，指着天尊用一只巨手拍死龙虾妖怪的画面，大声道：“各位注意了，天尊马上要施展这一页的仙法，你们将有幸看到天尊降妖除魔的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