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桃的哽咽来的太不是时候，便是低下头去把玩着手中这精致的玉器。 诚意十足。 “线人？” 蓦然悲凉感爬上脊背，她到底是站的视角太过上帝。难以抑制地想去叹息一声，“不该这样的。” 女人对他们来说不过是最不值钱的玩物和工具，这路虽不是她选的，可还是有些为林纾晨感到可惜。 “和你说明林纾晨的身份并没有其他意思。”简亓把热牛奶挪到陶桃面前，这次的谈话实在很开诚布公。 陶桃抬头，看着简亓，一瞬间听懂了。 从前一直未提及过的事情翻了出来。 不经处理和解释的痛处，变成旧伤口，让她每每想起总会溢出血肉，长此往复被她不断重复地倒嚼舔舐。 这些年他们一直是对外形婚的商业联姻夫妻，陶桃从前觉得，和自己结婚是简亓抬举了。 都是凭本事获得的身份地位，又怎么去分出什么高下立见。 再说她一直都是莫向外求的人，勉强可以说道一句正在享受人生现阶段的状态。 室内的中央空调烘得人很暖，玉器是冰凉的，在手上握得久了，也沾上陶桃的体温。 可陶桃突然觉得有些不值，不知道该去审视他们之间谁的内心。 就好像他们之间总有从来都解决不完的疑问。 她在自己的圈层里管中窥豹，之前也不想去明晰错中复杂。 这本就是很残忍的事情，简亓一路走来，牺牲了个人属性换得了旁人不可及的社会属性，相比起来远没有她自由。 末了，陶桃站起了身。 无关风月和爱情，简少爷好像也有些受宠若惊。 “我在感情方面很讨厌自省，以前和你在一起我也很不快乐。” 简亓没有选择回抱她。 这感觉就好像是在足球比赛的赛点临门一脚不止一次的刹住了车，陶桃笑出了声。 “我们俩的关系就是有问题的，”她说这话时顿了顿，“我之前觉得是时候可以谈离婚的事了，但又发现明明我们就是各过各的，我若真把自己当简太太才是最好笑的事情。” “但太可笑了，没有你我照样能让自己过的好。所以你说，我们婚姻的意义在哪里？” 少爷为她的话有所动容，至少在陶桃眼里是这样的。 充满了攻击性。 简亓是何等不可一世的人，别人口中羡煞一切的金字塔中的顶端，绝对地待在食物链终端。 他皱眉了。 “那如果，我过得不太好呢。” 她不由浑身血液倒流，简亓看她的眼神并不锐利，表露的真诚灼得她五脏六腑都烧得生疼。 “和我结婚，你有遗憾吗？” “我从前从不觉得自己未来的计划里会出现任何人，” 简亓的声音实在太好听了，如同和小朋友讲故事般逐渐放柔。 明明是温柔的语调，却听得陶桃鼻酸。 “我实在不知道到底你是什么时候觉得我和林纾晨一定有些什么的，林纾晨是我在s市铺了很久的线，还需要等些时候才能收网。” 不得已而为之。 此时她和简亓的姿势便就是她去低头看他，在这个角度高出一等地去看眼前这个男人。 陶桃的本意不是想去揭他伤疤，她一直理所当然认定简少爷怎么会有伤口，哪会想到她能击中要害，她开心不起来。 陶桃小姐，不是单单叫名字的陶桃，也不是黏黏腻腻的宝贝、老婆之类的称呼。 是劝告，是偏爱，是直言不讳地表达了自己的心意。 规划这件事是很私密的事情，类似于婚姻经营。 或许这是简亓独到的婚恋观，这样孑然一身的人现在直白明确地告诉她，他把她归进了计划里。 他的这套逻辑就像是企业经营，正经历无数次复购和转介绍。 人们常说婚姻 无关有无联姻捆绑的束缚，她是真的想过嫁给他。 是发现大梦初醒后看到化作泡影的现实还会暗自神伤一会儿的幼稚幻想。 就算在存量博弈的情况下，还想再耐着性子等等，去盼主力压盘换来的压价定增。 陶桃推开了简亓，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她知道有些东西她不该再问了。 牛奶瓶碰了碰简少爷刚磨好不久的咖啡。 她会等他主动和她交待的时候。 上次去那附近的经历是有些不欢而散的，简少爷把车停在了商业街。 陶桃已经脱离这种做学生的日子很久了，她从前在帝都上学，大四实习的单位就选在了c城，对读大学的城市实在没什么感情。 s市对他来说，该是比较特别的。 陶桃扯了扯简亓的衣角。 但其实这些地方，张知念都带她来转过。 在简亓眼里，他的大学生活是怎么样的。 简亓回答的时候，陶桃注意力不在他这，来往都是一片嘈杂，没听请他说什么。 少爷看着她，眼底难得露出了些少年人才有的神色，忽的说，“你凑过来些。” 陶桃瞬间有些炸毛的恼羞成怒，“你搞什么？” 陶桃这才注意简少爷今天出门穿的随性，她和简亓在周遭的人海里，好像也没有那么格格不入。 她没见过他谈判的样子，但圈里的人都忌惮他几分。 在酒桌上，永远都能笑得气定神闲，睥睨看着对方派来的下手。 明明已经是要三十岁的人了，陶桃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 这人还真是贪心啊。 “我知道。”简少爷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主动牵起了她的手。十指相扣的，把她的手包进了上衣外套的口袋里。 简少爷的手心是很温暖的，掌心有些薄汗。 陶桃被自己荒唐的想法逗笑，余光瞄到简少爷目视前方地正往前走。 简少爷当真停下了脚步。 暧昧的吻落了下来。 干些欲望丛生的事情。 纯粹的。投入的。 和今早昨晚的体验都不一样，简亓眼垂半帘地看着她。 吻后，伸手揽她入怀。 在陌生的环境里，感受到寂静的深邃与广阔。 “我就是在这里，第一次注意到你。” “辩论赛吗？” “爷爷给我看过你的资料，我其实很早就知道你的存在。” 这话带着点顽性的，伸手去捏了捏少爷的脸。 简亓顺着她，任陶桃捏着。 巡逻的安保人员来的多少有些不是时候，射灯胡乱闪着。 “我很早就知道我的结婚对象是你，我这不也一直在为我们桃姐守身如玉着。” 一系列动作干巴巴的挠人心尖，连同着说出口的话。 “那是我的荣幸。” 陶桃一顿，笑着看他，刚被捋顺毛些的猫又开始充满戒备，似是有些不悦。 “有些话我也只会和你说一遍。”简亓的眼神总是很容易让人产生信任，态度自是爽快又坦然的，产生的压力让陶桃一瞬的骄纵见好就收，又有种宠溺哄着的快感。 陶桃已经是很久不会把别人说的这些东西记到心里的人了，就算是简亓说的也是迟疑大于对内容本身真实性的判断。 就伍扬的话说，有时候忙的像是在挣命。 对陶桃带着的艺人照顾有加，除去想照拂肖路的因素外，便就是觉得陶桃为深度发觉做得太拼了。 就连她的经纪人证也是她像社会上绝大多数大学生为了凑学分去胡乱报考的罢了。 当然她现在回望已然早早深知，比起简母之流对她的轻视嘲弄，生活的苦可多了去了。 把人生拴在一个男人身上太岌岌可危了，把伴侣视为拯救自己的存在更是可笑至极的，她下定决心去和简亓大言不惭谈离婚的事情，不过就想着长痛不如短痛，自己之后也就不必兴师动众。 原本就一直抱着覆水难收，破罐破摔的心态，习惯一个人走太久了，忽然简亓又出现在她的生活里，这感觉，太奇怪了。 爱不是过于理想化，陶桃一直坚信的不过是不爱的爱情，永远不会变坏。 因为她会真的相信简亓口中的爱，就像曾经坚信她毫无保留的爱可以把这场婚姻照的亮堂堂一样。 陶桃的表达欲在这一刻达到了峰值，简亓自是有以柔克刚的能力。 这里四下都很安静，保安早就走远了。两人藏身的角落拥挤，白天就这样溜走，天又要暗下去。 岁月偷走她的精力和代谢变慢的身体之外，赠予了她许多女人没有的大气。 简亓给陶桃的包容性太强了。 “何况说实在的我们俩实际相处在一起的时间不到一年，一年换百年，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而且，你也知道，我就是胆小鬼。我觉得逃避是最简单有效的方式，觉得只要我们 简亓足够温柔，带着循循善诱等着她说完，此时亲昵的距离会给陶桃无形的施压，少爷自觉地退后半步，给她足够的安全感。 她被噎住了。 简亓永远给她一种比她更了解自己的错觉，此时她颇有些郁气的垂着眼睛，不想再说什么。 后天养成的锋利，在简亓面前不攻自破。 说到底陶桃本质还是那么充满钝感又温柔的一个人。 她想说的说完了，半推半就平静的发泄完了自己的情绪。 辩驳爱与不爱太耗费时间精力了，人在感情里的忧怨总有限度，该说的都说尽了。 少爷语气柔和轻缓，“陶桃，不要否定自己。从前没有给你足够安全感是我的责任，知道吗？” “一年换百年，对你来说确实太亏了。” “况且，我知道，我们陶桃小姐是很抢手的。” 简亓揉了揉她的手背以示安慰，转而虚握住她的腕骨，女人手臂纤细，捏在手上好似一团香软的泥。 彼时天黑了大半。 “这幢教学楼原本是学生的自由租用的教室，年代太久远了前两年废弃了，现在学校打算翻修成新的数字实践中心。” “现在这个季节来的有点晚了，若是十一的金秋时节，在这里能看到s大特色的红枫。” “当时还挺恍惚的。” “我觉得你值得更好的。”简亓眼底藏着晦暗不明的情绪，但话里是绝对的认真。 视线在阴天傍晚的雾气里一点点开阔起来，夜晚的风开始吹得人头脑清醒。 几平米不到的阁楼天台是简亓避开嘈杂人群给自己留的一方净土，在那里写了许多策划案的初稿。 坐久了站起来闲来吹风换脑子，天台阁楼只有两三层不到的高度，视线不知道飘到哪，精准的落到来往楼底下来往的一个女生。 他对爷爷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表面温顺听着，和资料里证件照的女生对视了很久。 成片里，女生微眯着眼睛，笑起来。 回想起来，陶桃应该是敖子逸的朋友。 对上了。 陶桃的头发和证件照上相比留得长了些，墨发如瀑垂下万千青丝，衬得脸真小。 “陶桃。”明明是第一次念出声，可尾音微微上扬，像是回味过无数次，天生对这个名字，倦懒，又暧昧。 第二次，遇到陶桃。 其实他并不打算来这个无聊的辩论赛赛前分工备稿会，扫了名单，二辩是张知念。 女孩子不知道在张望什么，敷衍地陪朋友写稿子，左顾右盼的。 简亓翻着专业书的手慢了一瞬，在对方回头时低下了头，尔后轻笑出声，合上书页，选择留下亲自讲之后辩论赛梳理思路的小会。 小姑娘还挺受欢迎，不止一个异性来找她要联系方式。 陶桃就好像受惊的小鹿，第一秒反应是眼睛又睁得大了些。 讲的不错。 简亓听到她说，我有男朋友了。 第三次，已经不曾想遇见了。 学设计的没钱还能考上s大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见她那种为钱不顾一切的作风，简亓决定帮她。 对于这些传言他们懒得搭理辩驳，后来身边相熟的人都知道他们没什么，清者自清舆论也就消了下去。 他和林纾晨走到楼下，注意到楼上的人。女生昏垂着眼，满脸不适。 “你帮我去扶一下教室门口的那个女生。” 简亓没多做解释。林纾晨也不是八卦的性格赶过去扶住了摇摇欲坠的陶桃。 当时只当她不舒服回去休息了。 陶桃打开了手机的闪光灯，发现简亓下意识的在暗处扶着她走在外面。 对方应了声。 少爷眸中似有跳跃的火光，“说话算话。” 回去的路上也是和谐，理不清的东西被说开了些。 一个很没有坐姿但却很舒服的姿势。 看了几封忽的想到，简少爷的生日竟然被她过的如此草率。 她没有什么东西留在简亓那边，晚上回去有直接让简亓把她直接送回酒店的打算。 还是有些红印冒了出来。 被开车的简少爷捕捉到，他这人倒是实诚的给她道了歉。 陶桃余光睨了少爷一眼，有些无语。 语罢，她听到简亓轻笑出声。 真的是心情很好的样子。 但空气间都是一股放松的感觉，与少爷平常儒雅清冽气质有所出入。 “不好，你不回家住。” 车子到了酒店，打开车门前，陶桃停了下来。 她问的实在很真诚，今天虽说是少爷生日，但她确实没用心思，一整天行程下来确实七零八落的。 可少爷又会缺什么。 又像是根本舍不得她走。 “我想，陶桃小姐，再为我弹次钢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