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的眼睛扑闪,额角还在沁出因疾行带来的薄汗,她却不管,只用那双带着水汽的眸子送出最诚挚的祝福。
季安将她拥入怀中,抱了下,微笑着看她有些着急却又强装淡定的模样。
“多谢珩儿,我会随身佩戴的。你也,千万珍重。”
季家众人告了别,皆不离去,直到目送镇远军的小队消失在天尽头,才一一动身返程。季晟依计划去了别院,剩下的兄妹三人则是回府里去,府里还有诸多前来送行的官员家眷及季氏门生,有些是替家中大人前来送礼,有些是碍于身份无法随队相送只好上门传信。
真心相送倒也是少数,多是知晓季安此次回来依旧是新皇所看重的人,无论战事成败,先来押宝混个眼熟,也不图一蹴而就立刻交好,只想着趁此机会有个来往,来日季将军若是更上一层楼,比起全无交集的人来说,总能有更多机会。
“礼部宋迟尚书,鎏金小盏一对、暗花云锦三匹,黄河鲜鲤鱼三十条”
“大理寺少卿薛凯,翠纹织锦乔木枕一只,广彩鸳鸯杯一双,富安苹果五筐。”
“户部员外郎杨旭,太湖珍珠香米二十斤。”
......
“倒都是些实在玩意儿。”季珩一件件登记完,从礼单中抬起头,转着圈放松手腕。
“新皇登基以来最忌贪污受贿,给人情往来都定了额度,这群人送不了奇珍异宝,只能奔着实用走,当真用上了倒也能流些印象。”
三公子季辰指挥手下将礼品分门别类,果蔬活物送进厨房。其他物品,成色一般的放最外边,纳入管家库房,用于平日里打赏家中下人。成色好的收入礼库,回头送礼便从中挑选。只有极其少数的稀罕玩意儿或有明确去处的物件,他才会另捡出来,放到一旁桌上。
比如这篮子棕皮何首乌,虽个头不大,品质却极好,一看就是才挖的山货,可以让老二带回医馆调药用。
这几匹翠水薄纱也不错,虽不是出自什么名贵料厂,却色泽匀润,手感顺滑,即便是坐拥江南布厂的季辰也挑不出毛病,留着给小妹制夏日轻衫是极好的。
季辰想到些什么,有些得意地冲小妹扬扬下巴,少年人的骄傲溢于言表,“苏州织坊前些天来信,说新做出一种料子,穿在身上薄而不透,穿之若无物,这次我去苏州,带回来给你看看。”
季珩撇嘴:“就不能带我也去苏州看吗。”
季辰忙过去安抚:“女孩子家家的,尚未出嫁,出去这么久,恐会辱了名声。明日就走,我快去快回可好?”
季珩不愿听这话,扔了笔横他一眼,侧过身去:“名声名声名声,就为了这劳什子名声,恨不得我一天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才好。”
季珩喜欢出门,小时候家人不管,常跟着二哥去名山采药,跟着三哥去各地巡商铺,经常是去个十天半月,尽兴体验了才回来,她实在太喜欢脚下这片大好河山,觉得人生就该四处游走才对。
可惜随着年岁渐长,女子窈窕婀娜的身段显现,到了待嫁的年纪,家里的哥哥们便像是达成了某种共识,均不再应她出门的事。
季珩对此是又恨又恼,却也无可奈何。大成朝对女子虽不算严苛,也从未有任何明文规定,却还是有些奇怪风气,认为女子养在深闺才是最好的。甚至会有官宦人家为自家女儿造拨步床,出嫁前的吃喝拉撒全在那小小一木盒子里,家中长辈还会为自家女儿自出生便未下过床而洋洋自得、四处吹嘘,仿佛这是什么光宗耀祖的大好事。闺中女子出门?那仿佛是要杀他们头的。
无奈之时,季珩只能用此安慰自己,庆幸家中兄长还未迂腐至此,起码自己还有在京中行走的自由。
季辰急得团团转,懊恼自己弄巧成拙,又不知该用什么法子哄妹妹开心,只觉得眼前的物件都变得碍眼,竟一件好玩的都没有!
正踌躇着,就见二哥季澄端着块石头从屋外走进来,像是见到了救命稻草,赶忙投去殷切的眼神。
季澄将那物往桌上一放:“方才刑部王员外塞改我的,说老家建花园挖出的石头,透着些白色,许是玉石,让我随意玩玩。”
季珩听了赶紧在名册上记下一笔,这王员外虽说着随意,若不是有十足的把握是不会送来将军府的,只怕这其貌不扬的原石块里藏着真宝贝。
季辰接来垫了垫,又从库房找出把凿子开了几个小口,温润的乳白色自石底漏出来,三人皆来了兴致。
“这怕是有机会做个玉如意。”季辰手上不仅握着母亲留下的江南布匹、茶叶商号,还有父亲留下的京城商行,平日里奇珍异宝如流水般经手,像这种玉料胚子究竟有多少料,他稍加查看便知。
“二哥近日不是在学习雕刻?这块料甚好,且带回去。”季珩说。“你雕它的时候,我能来看看吗?”
季澄笑道:“珩儿要来,自然可以。”
季辰见季珩不再生气,也乐呵呵地说要去,却被季珩一个眼色甩了回来。
“三哥哥就别掺和了,且去你的江南吧。”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