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不会像今天走过来这么轻松畅通。 门铃边的小扬声器忽然响了,竟然是周子遇的声音。 她赶紧看一眼时间,七点已经过了一分钟。 周子遇没再说话,只是按下了开门键,将她放进来。 门已开了,那位熟悉的住家阿姨站在门口,一见她过来,便笑了,往后让开些,一边给她拿拖鞋,一边说:“宣小姐,快进来吧。” 说话间,便站在了餐厅门口。 但比起记忆里那栋白色房子内部的奢华和辉煌,这儿显得舒适亲切多了。 他身上穿着家居服,藏青的t恤,浅灰的长裤,都是棉麻质地的,在暖色的灯光下,有种说不出的浅淡清寂。 话是对宣宁说的,他却没看她,一直垂着眼,仿佛在看今晚的菜色如何,可光瞧那没什么表情的样子,又教人看不出到底是否满意。 剩下她一个人站在餐厅门口,周遭的声音都消失了,陷入一片沉寂。 宣宁走到桌边,先将小包放下,随后才在椅子上坐下。 周子遇的视线终于悄然落在她身上。 他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喉结悄然滚动。 宣宁这才发现,这一桌子菜,一共六样,没一个是重油盐的,看卖相,便是炒,也特意减了油量,竟然都是她能吃的菜色。 她心里忽然松了一下,不由抬头看过去:“周子遇——” “都是给你做的,就连炒菜,也是刻意控制了温度的。” “好吃。”她简单直接地评价,“可是,都是我爱吃的,你怎么办?” 她同白熠在外吃饭时,除了她点的菜,总还会加一道白熠想吃的。 宣宁愣住了。 他爱吃什么? 长久的沉默,让周子遇明白她的答案。 他肚里半瓶洋墨水,平时更习惯简单的烹饪方式,但有时也会吃一次川菜、湘菜这样调味多的菜系,说是解馋也好,总之,算是常人中口味清淡的了。 “不是要你记住,”周子遇摇头,“只是告诉你,这一顿晚饭,并不是我为了你,委屈自己而吃的。” “如果没猜错的话,你今天主动过来,是有事要我帮忙吧?”周子遇没有急着解释,而是先把话题转移到正事上。 周子遇对此并不惊讶,淡淡接道:“你说的是郑势从前的‘师父’吧,这事我知道,已经让人去联系了,后续的处理方案和执行安排,也都已经准备好了,晚些时候会发送到青禾。” 宣宁没想到他动作如此迅速,刚刚因为一顿精心的晚餐而松下去的心又一次提上来。 周子遇轻声道:“宣宁,我不是圣人。” “我是个商人, 做不到只管付出而不求回报。” 她当然知道,但凡是人,便有欲望, 但凡有欲望, 便有所求。 他是商人, 虽然bst这么大的集团, 资本累积到了常人无法想象的程度, 不论做什么,都是钱生钱, 无非是多与少,快与慢的区别, 但这两件事, 总都是要额外费神的。 她心知肚明,所以出门之前,才会在装扮上费心思。 这三个字说得极轻, 语调平静, 好似没什么情绪,却又像暗自承受了一切波涛汹涌。 是简单的豆腐、肉糜、干丝、蛋花勾芡出来的汤羹,调料也只有盐一样, 看起来寡淡,实则口感细腻,有种不易察觉的鲜美滋味。 宣宁紧捏着筷子的手慢慢松下来。 如果总是一味地接受他的好意和帮助,她反而觉得不踏实。 心中的底线早就被少年时的遭遇抹得模糊不已。 不算吃亏的。 周子遇将盛汤的小碗 阿姨做事细致,米饭被压得圆润,上面还撒了几粒芝麻,像餐馆里的出品似的。 因在吃饭,左边的胳膊随意地搭在桌面上,右手手肘也支着,动作之间,那件单薄的罩衫前襟早敞开了,里头是黑裙子与白皮肤的鲜明对比,再加上头顶的暖色灯光,给她添了一分极淡的青色。 都是成年人,他看得出她的心思——当初都用在白熠的身上了,如今也要用到他身上了吗? 他心意微动,吃了一口凉拌素什锦,将那股岩浆似的潮涌压下去,忽然又轻笑一声:“你以为我说的是什么?” 这不是一个需要她回答的问题,周子遇在问出来的时候,就已经知道答案。 阿姨的饭做得好,连分量都是精致的,除了米饭是小份,每道菜也都是小份的,盘子与碗都小巧可爱,汤与菜盛在里头,看起来也是满满当当的。 手边有准备好的湿巾,周子遇擦了擦,便推开椅子起身:“去二楼谈吧。” 本以为要去的是卧室,谁知,顺着玻璃扶栏过去几步,却停在敞开式书房里。 因层高挑高了,视觉上看起来有几分冲击力,但因木材漆色选了茶色,简明低调,又将那种冲击压回去不少。 “常住的确才一年,是从澳洲调回来之后,才住在这儿的。”周子遇也跟着站在她的身边,一同看着这面书墙,“书是经年累月留下的,过去每年的假期都会回来,住在老宅,书就是那时候一点点买的,现在回来了,便都搬到这儿来,比起电子书,我更喜欢纸质书的质感。” 既然是存放在周家老宅的,必定都得到了极好的维护,那些细毛边,应该是多次翻阅留下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