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思邈的目光闪动了一瞬。 当时他是被人以上屋抽梯之策围困在了江中,而现在,他身在车队中,周遭全是安定公主或者天后的心腹,必定不会给他以谈话问题有所不妥便跳车而逃的机会。 他很觉无奈地叹了口气:“若要我在品评此言的话,大约便是——天下从来没有退避者居于上位的道理,丢的不仅是皇室贵胄的脸,也是百姓的性命。” 那么,今日呢? 倘若没有安定公主的话,就算当今这位天子还不至于和其祖父一般想出迁都襄阳的决定,但太子和镇国安定公主之间的差距,怕是比之隐太子和秦王之间还要明显得多。 孙思邈是个医者,本不该牵扯进这些事情之中,但一想到此前隋末乱象,他又不得不去想,一个不合格的帝王坐在天子位置上,到底会招来多大的麻烦。 安定公主想要上位,在他这里没有那么多的不可行。 倘若安定公主需要对上的并不仅仅是太子,还和当年的秦王一般,需要对上自己的父亲,那这政变之中的流血就势在必行。 让他确保天皇陛下的安危,以防他风疾发作身死,致使安定公主会背负上弑父的骂名? 他是这么想的,也直接将话问了出来,直率得让李清月都面色好一阵的古怪。 “……不,我不需要孙神医再去做其他事情。”李清月答道。“您现在不是已经在做自己该做的事情了吗?” “济苍生,安万民,传医道,这已是很多人永远无法达成的境界了。所以如今是怎样,将来也是怎样吧,但或许……” “那我就承蒙公主吉言了。” 李清月想要的,是她积善十余年推行医道所积攒的民心,能因为他孙思邈站定立场,在她发起振臂一呼的时候,绝不会出现任何的偏移。 而事到如今,这样的领头人又何止是他孙思邈一个呢? “荆襄和宣州的条件相似,自然是要引进的。”一名随侍的驿卒说到这里,露出了几分忧心之色,“也不知道今年还会不会继续有旱灾了。若真还是年节不好的话,就算稻米品相不如早年,能有收成就是天大的幸事了。” 他可不能一时忘形,说出“咸亨”一点也不官运亨通这样的话来。 “您还有什么事吗?” “您想问这护膝?”驿卒顿时来了继续交谈的兴致,“您不知道,我早年也是当过府兵的,可惜腿上受过大伤退了下来,只能干干这样的活。年岁大了之后也更不经用了,一到阴雨和寒冷天气,旧伤的地方就隐隐作痛。” 他拍了拍自己看起来结实一圈的膝盖,龇牙笑道:“这二月的天气还是捂着点好,老丈您也千万留意些。” 驿卒目光一亮:“此言当真?” 孙思邈道:“我这样大的年纪,见过的病患也不在少数了,你总该相信我走南闯北的见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