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要送你的东西,还送不送啊?”苏清方问。 他要真成为一个朝令夕改的人了。 是不是,都要拿到台面上说。但不得不说,这个问法太直白尖锐,一般人恐怕都会羞恼,也就顾不得想其他了。 “当然不尽然,”李羡状似漫不经心问,“所以你为什么要给我送东西?” 原来和凌风一个理由啊。 如果是一物两送,只能说苏清方太偷懒,又或者她的见微知着不在他身上。 不知是不是因为久居高位,眼神里总是含刀带剑。 苏清方成竹在胸道:“当然不是。” 香囊上绣有“雷声堂”叁字,是京城有名的器乐行,堂主人是川蜀斫琴世家雷门的弟子,颇受追捧。 李羡扯开系绳,把东西拿出来一看。 “我看你那张琴没有弦,”苏清方冲东边墙壁撅了撅下巴,“或许可以上一下。不然被人看见,要被笑话了。” 李羡目光投向墙上霞云一样的瑶琴,唇角微挑,“巧了,那张琴,正出自蜀地雷氏家主,背书明月之诗,故名‘月出’。” 有迹可循的第一张落霞琴,记于《洞冥记》,言汉武帝见庄女从东来,弹落霞之琴。 苏清方只是感叹:“雷氏家主斫的琴,有市无价。等着雷家主斫琴的人,估计已经排到五十年后了。你就天天挂在墙上,连弦也不上?果然皇家富贵,这样暴殄天物。” 李羡不置可否,只道:“雷氏的琴虽久负盛名,不过最好的弦应该是你们的吴丝。” 她自己都不会用这么贵的弦呢。 连买凶还要拿他的带勾抵账。 “怎么可能?”苏清方没好气道,“我爹是没给我留什么东西,不过好歹有一点积蓄。” 苏清方别开头,“别想了,不会卖给你的。” 苏清方摇头,“我力气不够,一般都是润平帮我上。” 照苏清方说呢,虽然李羡的琴连弦都没安,但该有的家伙事儿一点不少。琴案漆红,和琴身的颜色如出一体。配套的琴轸收在匣子里,是白玉的。 苏清方不禁赞道:“殿下的耳朵,堪比周公瑾啊。” 李羡漫不经心瞄出一眼,半开玩笑地说:“你想说我沉迷声色?” 坊间都开始传太子喜欢男人了,还沉迷声色呢。诶?等一下,那个单大人,同李羡走得挺近的哈。养的猫好像也是公的诶。 确实是公的。铃铛上还有毛。 “你一直站着不累吗?”李羡突然一句话,给苏清方吓了一跳。 苏清方干笑,还拍了拍猫屁股,以掩饰自己刚才的坏心思,乖巧坐下。 苏清方不自觉荡起了脚,又觉得口渴,喝了口茶。 “后面卫滋还有找你麻烦吗?”李羡问。 “嗯,”李羡应道,“别想着再收拾卫滋了。事情真闹大,查出什么,你在卫家的日子不好过。” 苏清方叹息道:“真荒谬啊。分明是他作孽多端,偏我要忍下这口气。若我孤身一人,大不了鱼死网破,偏偏我还有母亲和弟弟。” 苏清方轻哼了一声,“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啊? 光悠悠,风悠悠,李羡终于上好弦,擦了擦手,问道:“弹一曲吗?” 她当他上弦是为鸣琴呢。 “说谎,”苏清方凝着李羡的竹节般的手,“你左手无名指指背有茧痕,是练跪指才会磨出来的。” 听说皇子小时候寅时就要起来念书,比公鸡打鸣还早,几乎全年无休。看起来是真的。 苏清方不屑道:“那可能比你强一点,会《凤求凰》。”多以《松风琴谱》入门,所记第一首为《秋风词》,第二首为《凤求凰》。 说着,李羡便让出位置,示意苏清方入座。 起手勾五弦,作商音。 说《凤求凰》真的就弹《凤求凰》,一点没想卖弄一下。他这张琴不说冠绝古今,也算音韵天成。旁人触之,大抵不忍释手。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再无旁的声音,再无旁的事物。 苏清方挑出最后一个音,余音久久不绝,由衷赞叹:“真是张好琴啊。” “反正我也用不上。”他补充道。 门外响起忙乱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