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广银河下,一边是无尽的原野,一边是将秃未秃的树林山丘。他们站在交界处,真似两只天地沙鸥。 “我只是不知道这里叫什么名字,不是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再说,老马识途不知道?”李羡嫌弃地拍了拍手上灰尘,进了小林子,“跟上。” 原来,夜里看起来阴荒的树林只是薄薄一层,没两步便越过穿过了,现出一片河湾,波纹连连,映着暧昧的月光,像一匹泛着星光的缎。 李羡凭坡而上,淡淡道:“我十七岁那年,也拿过一次头筹,彩头是一匹大宛进贡的宝马。骑马闲逛,到了这里。” “去年没来吗?”如果苏清方没记错,李羡十八岁六月被贬禁,去年六月复位,正好叁年时间。 说起来也讽刺,如果不是叁皇子李晖堕马伤残,皇帝后继无人,李羡可能也不会被放出来。 “摔不着你。”李羡一如既往傲世轻物,语气云淡风轻。 话音未落,苏清方躬下身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过李羡手中的酒壶,“殿下还是少喝点酒吧。一喝酒就发疯。” 李羡握了握空荡荡的手,又瞥向苏清方。 说罢,苏清方手臂一甩,直接把酒泼了出去,喊道:“大好岁月在明日呢!” 苏清方潇洒利落地把空酒壶扔给李羡,漫不经心道:“酒洒天地间,以慰风尘气。江海湖泊,尽为之饮。殿下贵为一国储君,想来不会吝惜。” 苏清方一笑置之,蹲到李羡身边,抱着膝盖,与之视线平齐,认真劝道:“我说真的,喝酒伤身误事。我家以前有个老仆人,就是年轻时候喝酒喝多了,老了打摆子。后来他儿子也因为喝酒,走夜路掉水塘里淹死了。” “就是发抖。” “你才麻雀呢!”苏清方不乐意地搡了李羡一把。 苏清方的父亲是吴州刺史,需要定期入京述职,加之母亲是京城卫家女,所以家中常说的其实是官话。 李羡没忍住,手一多,推了回去。 “喂!”李羡也没料想到。 被推倒的苏清方睁眼就是李羡那张脸,怒火中烧,坐了起来,扯下头上的草屑,手臂发出巨大的力,朝李羡扔去,嗔道:“你干什么!” 李羡也手撑着坐起,侧眼凝着眉聚如谷的苏清方,哭笑不得。 眼瞧苏清方咬牙切齿地抹着脸上的灰,心情很不善的样子,李羡心情很善地低笑,从袖中摸了摸,掏出一个约摸手指长、手指粗的竹筒,递给苏清方,“这个,给你。” “别对着我,”李羡连忙拨开苏清方握竹筒的手,对着开阔的湖面,义正辞严解释道,“这是袖箭。这个距离,你一个手滑,我会被你射个对穿。” “要同时按下这个,”李羡一边指着相应机扩,一边说,“扳起这个,才可以射出去。” “不然你放在袖子里,随便一按就能射出来,敌人没射到,自己先被戳成筛子了。”李羡专门让人改的,就是怕误伤。 苏清方感谢,也有丝丝怨念,“那你还让我每天拉弓百遍?我手都要断了。” 苏清方按照李羡所说,一按一扳,朝湖水方向射出一支短箭,感受到一阵不强不弱的后坐力。 苏清方心虚低下头,“我知道了。我会继续练的。” 苏清方了然点头,“那如果箭射完了怎么办?就没用了?” 苏清方满脸难以置信,“那我岂不是每次射完还要去捡箭?这也太笨了吧?” 苏清方抿嘴瞪了李羡一眼。 苏清方也爬了起来,想了想,朝水边跑去。 “我看能不能把箭捡回来,”苏清方也喊着回答,“什么也没射到,光试了,太浪费了。” 夜里黑,竟然还真被苏清方捡到了。可能她在捡箭之道上颇具造诣吧。 “苏清方!”李羡的心跳仿佛在一瞬间停止,脑子一白,跑到湖边,想也没想,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