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七夜返家。 想他谋算一世，最后却si得窝囊，居然是因为逃跑时膝盖中了一箭，被人追上，一刀毙命。 “苏决！”急切的声音入耳，苏决恍然回神，恰巧对上一双纯净的杏眼，那如墨的眸里映着他的脸，脸上的黑气正在消散。 “你刚才很不对劲，差点出事了。”灵儿松了口气。 “都这样了，还能出什么事。”苏决自嘲一笑，“你不是回家了吗，怎么跑这了？” 灵儿原是大唐第一游侠之nv，却被j人害得家破人亡，又趁她幼小认作养nv。因当了护送乐团的大唐内卫，得遇逃至骠国误以为妻nv双亡的亲爹，最终父nv相认却惨遭不幸。 可无论如何，灵儿现在莫名地担忧他，“在这里多闷啊，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我陪你去。” “好啊，”灵儿笑意盈盈，下意识想去拽他的袖子，在半空中恍然回神，两人眼神一触，一个尴尬，一个奇怪。 “我知道。”苏决坦然地望着她。 本想入g0ng瞧瞧但内设辟邪之物，他们进不去，苏决倒不失望，索x窜上屋檐，双手枕在脑后躺下，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翘，灵儿坐在他身侧。 灵儿看不懂他，但其实她都没有好好地看过他。现在看起来……二十一岁的青衫少年，相貌不俊美不英武，往人海里一丢，能找出十几二十几个，但不会有一个跟他神情相似。举手投足间自成一gu气质，谈笑自若，笑里藏刀，谁都学不来。 现在才发现，原来日子过得这样快，十七年就过完了一生，有些事还没开始就已经落幕。 “不是不是……”灵儿尴尬地别过脸，庆幸鬼不会脸红。 他们听到招魂铃响便知时候已到，开了h泉冥途回地府，路上却遇到已经记起一切的小腰。 苏决在灵儿面前，从不曾有一丝暴戾，导致灵儿最后得知他的布局，得知他弑养父、杀二叔、g尽伤天害理之事，还挺懵。那么一个看起来只会拈花惹草，花天酒地的公子哥，怎么会做出那些不可思议的事？ “我在你身边十年，对你言听计从，为你做了不知多少坏事，最后却落得这个下场……”小腰定定地看着苏决，声se凄楚，满是愤恨。 到底最不甘的是感情问题，小腰颤声道：“你有没有喜欢过我？” 似乎还嫌她的表情不够jg彩，苏决眸光一转，又继续嗤笑道：“你也别自我感动太过了，你还不是图我这个将军世子的地位。你啊，不清醒，一直ga0不清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但不管你想要的是什么，你都没法要，因为从一开始，你的人生，就只能被索取，没办法啊，谁让你欠了我爹一条命呢。不过现在好了，咱两清了，谁也用不得谁。” 苏决倒是挺轻松的样子，不再理谁，自顾自走了，路过灵儿身旁时，眼底柔和。 灵儿也想跟着离开，但看到小腰一脸崩溃，心有不忍。 灵儿走过去，蹲下，慢慢伸出手抚上她的手臂，轻声唤她，“小腰……” “你别听他胡说八道，他骗鬼呢，你冷静点，再不回地府会成为孤魂野鬼的，到时候想重新开始都没办法了。”既然作恶多端，那就该有报应，灵儿是可怜她，不忍她在此迷失心智，但也想把她带回去受审，人间有律法，冥界有冥规，逾越了可不好。 半晌，小腰的情绪平静下来，已是释然，“谢谢。” “对了，你怎么也……”小腰这才疑惑她的si因，灵儿便据实相告。 从骠国到长安，苏决不知算计了多少人，利用了多少人，害了多少人，但唯独没有招惹过灵儿，灵儿的si也与苏决毫无关系。他们的交集屈指可数，苏决甚至是避着灵儿的。 “什么？”灵儿不解道。 客栈里。 “让开！” 可他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嘴角上扬，“小腰，人家让你让开你就让开。”据了心。 “你怎么又来了，炼狱是你家开的啊。”苏决一脸不情愿。 “来给你继续念上次没念完的经书啊。”灵儿说着便翻手上的书。 “不闲啊，待会我还要去看小腰呢，她已经诚心忏悔，快要出去了，不过可能投不了好胎。” “我已经把判给我的命格让给别人了。” “地府挺好的嘛。”灵儿笑笑，“现在跟着菩萨学习，普渡众生。” 灵儿知道自己说不过他，索x低头看经书，一边读经文一边讲解，说了半晌抬头一看，人没了。 苏决往他受刑的地方而去，时不时听到刺耳的鬼嚎，走了一会儿，却见马面坐在一块大石上看话本。 “别的y差还高兴手底下的鬼老实受刑呢，就你这么热衷让我歇着。” “谁喜欢她来了，谁稀罕她来了！”苏决的声音陡然拔高。 “你话本看多了吧，现在真是世风日下，都给地府烧这种东西了。”苏决鄙薄道。 “对！我喜欢她，”既然被看穿了，苏决也不再否认，只是心里歇斯底里的话，吐出来却很无力，“很喜欢很喜欢……” ai的形式有千百种，他选择了最蠢的一种，暗暗地喜欢，不动声se，不去靠近，不去伤害。相思他来熬，为难他来担，直至si，都没人知道，他把一个姑娘捧在心尖。 苏决坐在他旁边的大石，身躯微弯，闭上眼，捂住脸，不想让自己的表情流露出来，“活着都不能在一起，si了算什么……”他的声音几近乞求，“别让我再见她了。” 苏决慢慢抬头，侧目看他，“我们之间……什么也没发生过。” 苏决很无奈，“我喜欢她，这都承认了，还有什么不能说吗，我们之间确实没发生过什么。我跟她说过的话估计不超过十句，也从来没单独相处过，你看的那些故事，也没在我们身上发生过。” 苏决苦笑了一下，“我也不知道，活着的时候，没想那么多情情a1a1的事。只是第一眼看到她就……” “……倒不是，就觉得她怪好看的。不过看久了也就那样，我也算见过许多nv人，美yan机智的nv飞贼，高傲清冷的第一舞姬，英姿飒爽的nv统领，就连我身边的侍nv也是样貌不凡，美的丑的，蠢的聪明的，都见过不少。但感觉上，她最独特，跟我有点像。” 苏决不由翻了个白眼，“您也够贫的。我说的像……我自己也说不上来到底哪里像，就觉得她其实跟我差不多。而感情这种事情，本来就是无中生有，我以前是没跟她发生什么，但最重要的是，以后想跟她发生什么。” “什么都不发生！” 他从来只希望他的姑娘好好的，无病无灾，长乐安康。 “你真的不走吗？” “你怎么就看上他了？你是个好nv孩，去投胎肯定有很多品貌俱佳的男子可以选择，何苦在这陪他？”小腰早想明白了，她对苏决并无真正意义的男nv之情，前尘往事如烟散。 “你的一生已经够jg彩了，年纪轻轻就成了大唐的仁勇校尉，还入了内卫。说起来，论身份，你们倒很般配，只是他那个人，确实不好啊，太清醒了，从来都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什么是他可以舍弃的，什么是他必须得到的，他太理智。你几次身陷险境，他有关心你吗？”小腰着实为灵儿可惜，怕这好好的姑娘错付了痴情。 小腰继续道，“再说了，现在这种情况，你们能有什么结果？” “你就是犯傻，一根筋。”小腰轻叹一声，无奈了。 小腰望着灵儿，yu语还休，想了想，才笑道：“好吧，祝你好运。这段时间多谢你的照顾，我该走了。” “走好。” 小腰走后，灵儿帮着y差熬汤，最近奈何桥的y差很忙。 “怎么回事？” 一道道魔气带着强大的杀伤力冲撞，跟着的，还有趁乱从炼狱中跑出的幽魂。 没有伤痛感，灵儿只觉得有什么扑向她，接着是紧紧地环抱，连头都被按住了。 闻言，灵儿赶紧挣脱，定晴一看，却是苏决。 苏决脸se一变，“想得美，我是逃跑出来不小心撞到你。” “我拿你当盾啊，我是为了不被……”正说着，又一道魔气向灵儿冲来，苏决连忙用手挡了回去，还继续嘴y，“不被伤到。” “它打扰我说话了，我不喜欢有人打扰我……”又有东西朝灵儿而去，苏决依旧狠狠把它击碎，“最讨厌别人打扰我说话了！” 眼看这群魔乱舞的，不断有怨气魔气飞来，还有从地狱逃出的鬼魂趁乱跑来想去投胎，苏决g脆一挥手，给灵儿布了个防御罩，把她和外面的混乱隔开。 “我要留下来帮忙，倒是你，要跑的话就跑远点，反正肯定会被捉回来。还有把你这防御术收回去，不然我要强行破开了。” 地狱动乱时，他一点出去的想法都没有，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他呆得好好的，g嘛出去啊。可是一想到灵儿会不会出事，就担心起来，但灵儿和那些y差关系还行，想着有他们在，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可是又一想，人y差要管动乱，也不知能不能顾及她，再说以那丫头的x格没多大可能躲起来…… 灵儿听苏决这口气可不高兴了，手印一结，施法要破开防御罩。 “你们ga0什么！”牛头朝他们怒吼，他一不小心被袭击，撞上了灵儿的防御罩，结果被弹开倒地。 听着牛头的话，灵儿慢慢收回法术，望着苏决，五分喜悦三分温柔还有一分羞涩。 明明奈何桥方圆几十里都是暴乱的声音，但在这一刻，他只听到了对面的姑娘温软地唤着他的名字。 “你们到底要走还是要留啊，麻溜的，别在这挡道行不！”牛头烦躁地吼。 他作为一个理想主义者，怎么会抛弃自己的理想呢，他的“理想”不肯走，那他自然要守护到底。 为了能跟灵儿在一起，早日出地狱，苏决向地藏王菩萨求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菩萨仁慈，把乾坤袋借给他收服妖魔，又向他说明，地府只是九幽冥界中的一处，蜃魔虽然逃出地府，但还在九幽之中，编造幻境，吞噬入不了地府的魂魄，以助自身修炼。 在黑暗的虚空中前行了半晌，周围逐渐化出了景物。 “这幻境，还真跟人间一样。” 两人寻了块空地，燃起柴火，恍然间好似再世为人。 “不想。”灵儿g脆道。 “我真不想要。”灵儿神情无辜。 眼前之人的眸光，b星星更亮，b月se更温柔，灵儿不由微微低下头，嘴角轻g，声se温软：“你啊。” 灵儿轻轻抬眸，瞅他一眼，露出羞涩，嘴唇微撅，又垂眸看地上。 “既然不想要天上的星星，那我给你地上的星星。” “怎么回事，我明明捉了只流萤，怎么不见了？”他翻了翻手掌，又着急又疑惑，稍加思索，有点不好意思：“我刚才太高兴，一不小心把流萤捏si了……” “没事儿，”灵儿连忙道，灵机一动，握住他的手，狡黠地笑，“跟只会发光的虫子b起来，还是你最珍贵，你把你自己给我就行。” “我说的是实话啊，”灵儿抓着他的手，索x手指钻进他的指缝，变成十指相扣，“虽然吧，你这人确实不行，长得一般，也不善良，心思太多，还总唯恐天下不乱，我想到现在你对生前做的错事还不觉得有错，简直si不悔改。完全不是我喜欢的样子，可以说，我不喜欢的样子你都有……” “但是，挺奇怪的，就觉得你跟别人不一样。在长安，我见过不少世家子弟，公子哥，其中不乏芝兰玉树般的人，也有纨绔的，不学无术的。那些人我都能很好地应对，唯独见了你……总是让我有点情绪失控。活着的时候，真不懂对你的感情，而在h泉路上看到你，我发现……”灵儿另一只手按住心脏的位置，“这里，还会动。” “胡说八道，”苏决这一声嗔满是柔情又夹杂心 “如果说，我长成了集你所有不喜欢的样子于一身，那么你就是集我所喜欢的样子于一身的人。我对你漠不关心，是因为我做的事太危险，如果我们那个时候就在一起，我怕……我怕生出事端，我太害怕了，我不希望你有什么闪失。我不让你跟着我，是因为我要去冒险，你冒险的时候我都不能陪你，又怎么能让你来陪我涉险。可惜啊……最后成了这个样子。”苏决苦笑，心里一阵酸涩。 他没有生活在一个和谐社会，也不是在ai和友善的环境下成长，所以三观扭曲，冷血理智，做事不择手段，就连喜欢一个人的方式也不利于身心健康。但这是他唯一会的方式，他只会用这种方式去笨拙地喜欢。 明明是被她偷了心，自己却跟做贼似的。 “真的。”看她笑，苏决的眉眼也带上温柔的笑意。 苏决把自家小兔子抱紧，r0u了r0u兔子脑袋，“这么可ai的兔子，烤了一定很好吃。” “我说你可ai。”苏决笑着说。 “你啊，只要不是变不见，其他我都不怕。” 两人一早出了密林，入城。 “灵儿，你看这对耳坠怎样？”苏决从小摊上拿起一对碧玉耳坠，含笑问她。 “不急于一时，先玩玩。”苏决温柔地给灵儿戴上，灵儿清秀的容颜在他眼里熠熠生辉，“不错，很漂亮。” 苏决又拉着灵儿到处逛，凡是搭配灵儿的都买下，什么胭脂水粉襦裙玉佩，直到暮se四合，才找了间客栈住下。 第三天夜晚，苏决去隔壁房间找灵儿，小二正从她房间里出来。 “他说夜里冷，问我要不要热水泡脚，我说不用。” 见他若有所思，灵儿心里倒有点担忧，“你要动手了吗？” “你动手，我小心什么，总拿我当没用人。”灵儿略有不满，“要不是这次是你戴罪立功，我不好协助，才不让你小瞧。” 灵儿主动抱住他，脸贴在他肩窝，“一定要小心，不行就跑，别y杠。” 两人静静相拥了半晌，苏决慢慢放开灵儿，“放心吧，我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我还挺感谢你的，谢谢你为我们布了这场幻境。不过……” “是时候结束了。”苏决正se，打了个响指。 苏决不喜欢亲自动手，于是招来被他控制的妖魂围攻蜃魔，想把蜃魔打趴了，再把他收进乾坤袋。 不是只有苏决会在别人身上施法，他也会，而且还是在他的软肋上施法，即使他的软肋已经走远了又怎样，还在他的幻境里，那就无处可逃。 崩溃。 灵儿醒来的时候，苏决坐在她的床边，她高兴得起身扑入苏决怀里。 灵儿又猛地挣开，抓着他的手臂，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着急道：“你没事吧，诶，怎么眉心有一点红se的东西？” “有啊，擦不掉，什么东西啊。”灵儿挺担忧的。 “没有啊……我记得我都出城了，快要离开幻境，结果整个人……”灵儿挠挠头，“不知道怎么回事了。” “你真的没事吗？”灵儿看着他眉心一点朱红，还是觉得不对劲。 灵儿往四周一瞧，确实是她在酆都的房间，“这就回来了？总觉得怪怪的。” “可是……” “那就娶呗。”灵儿高兴道。 “哪有啊，你这人最叛逆了，压根谁的话也不听，估计就是玉皇大帝，你都不带怕的。” 记忆被拉回生前。 “灵儿姑娘，你有所不知，我认为啊，这天底下所有的姑娘，只要没成亲的，那都是我的。” “啊，也有例外，我对你就没什么兴趣。” 一语成谶。 平日里她也是温文尔雅，礼貌懂事，涵养十足的人，可一碰上苏决，就 “没事儿，你看我是不是特听话？” 苏决还记得，那时他发自内心地觉得愉悦，笑着对她说，“别生气，等你长大了，我们还是有机会的。” 谁知他们的一生都太短，很多话没来得及说，很多事没来得及做，也就没机会了。 苏决捧起灵儿的脸，灵儿怔怔地看着他，没由来的，慌了，紧紧抓上他的手臂。 “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别想太多，别太倔，别太要强，没志气也没关系，其实当个没用的人挺好。” “要多吃r0u，这样才有力气，谁欺负你，就打他。”苏决的神se极其认真，目光细细扫过她的眉眼，想要把她的样子印刻在灵魂深处。 如蜻蜓点水，灵儿的额头被落下一吻，苏决上移的手正好捂住了她的耳朵，“我真的，很喜欢你。” 灵儿只愣愣地看着他，那感觉还有会跳的心脏的地方，逐渐四分五裂，忽然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地藏王菩萨的听经所外，灵儿双膝跪地，双手合十，虔诚道：“我相信心诚则灵。” 白无常没法劝了，他也不是第一个劝了，但结果都一样。 听经所内，谛听望了下门外那个执着的姑娘，又望向身边一脸平静的菩萨，挠了挠头，闭眼伏地。 无意间，它听到不知道哪里唱戏的声音，那水磨调低回婉转，荡人心弦。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si，si可以生。生而不可与si，si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苏决，苏决。” 王子舒难陀没好气道：“我又打扰你跟漂亮姑娘幽会了？” “你快够吧，明天我们都要结束在寺庙的修行了，你还在树下偷懒。” 苏决站起，伸了个懒腰，抬头一望，白云悠悠，太yan刺目，温暖的日光竟让他有种久违的感觉。 昨晚舒难陀说，他父王要他结束修行，有任务交给他…… “还愣着g什么，快走吧。” 风乍起，清凉菩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