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象先惊问:“万岁怎可只点三百士卒,焉能与晋兵相抗?”
朱友贞言道:“王将军领兵出战,现在开封人马不过几万,前方将士也当体谅朝廷才是。”袁象先满怀沮丧领旨退殿,点起三百士卒奔赴濮阳。
王彦章驻守濮阳数日,闻军士来报援兵来到。王彦章一看这三百士卒,可真是:
束发花白老弱卒,
布衣褴褛草鞋徒。
空把流民当利盾,
枉做孤魂叹无辜。
袁象先下马参拜,王彦章走到袁象先近前问道:“我出兵之时,万岁曾言增派援兵,为何只得这几百民夫。”
袁象先言道:“末将之见,恐怕是万岁左右之人又出诡计。”
“唉!”王彦章叹道:“派遣禁军已是孤注一掷,留几万兵留守又有何用?”
两日之后,李存勖率大部人马会合李嗣源,共计八万人马驻扎城外。李存勖摆帐中军,各营将官分列左右。李存勖问道:“王彦章现在兵马如何?”
李嗣源答道:“王彦章仅有一万兵马。”
李存勖言道:“自先帝征贼,今已有二十载矣。梁贼元气将尽,朱氏天命将终,朕令李嗣源由北面主攻,李从珂、石敬瑭出兵东门,安重诲、史建瑭出兵西门,朕率兵由南门劫杀逃窜之兵。”众将纷纷接令,李存勖又叮嘱道:“若能一战而胜,开封只需十日可破。还望诸位将军奋勉图功,力诛梁逆!”
“遵命!”左右众将齐声答道。
后唐三军将士傍晚一顿饱餐之后,见天色将暗,阴风袭袭。李存勖等众将分兵而出,将梁营围得水泄不通。
守卒慌忙禀告王彦章,王彦章披甲挂剑, 无助地说:“天意如此,非我不才。”又扭头对袁象先言道:“今夜老夫当葬身此地,以报先帝知遇之恩。将军年少,大战之时可突围而去。”
袁象先眼中依稀,对王彦章言道:“末将身陷敌阵,岂敢贪生,愿随老都督战死此地。”
王彦章言道:“袁将军为人正直,我令将军突围非是他意,只求将军回开封替我报个丧。”左右众将闻听此言无不热泪纵横。
梁将之间正生离死别,忽闻四面战鼓震天,喊杀四起,上万支火弩划破夜空,未过一个时辰,四门皆已告急。王彦章率五百精壮士卒从南门突围。李存勖正在南门外督战,见王彦章率兵从此杀出,李存勖对左右将士高声喊道:“诛杀顽贼!”万余将士蜂拥而上,王彦章挥铁枪左突右杀,挑死晋将一十六员,无人能阻。
王彦章力战晋军顿觉前日旧伤复发,心口剧痛,口中涌上一口鲜血喷出,自知无力再战,高呼道:“我挡晋兵,袁将军速走!”王彦章血口怒吼,横枪拦兵,将袁象先等十余人护出重围,晋将夏鲁奇挥舞大刀,抄至王彦章身后,用刀攥梦磕王彦章后心窝,顿时王彦章嘴上鲜血淋漓,丢枪坠马,十几个晋兵一拥而上将王彦章五花大绑,生擒南门。
天亮之时,梁营已失守,李存勖会合各路兵马于中军帐内。李嗣源率众将分列两侧,存勖端坐帅位言道:“拿王彦章上堂。”
只见几个军士将筋疲力尽的王彦章架至帐内,王彦章虽旧伤剧痛,仍立而不跪。庄宗问道:“孤已大获全胜,汝因何不跪?”
王彦章答道:“老夫被擒犹死而已,任凭发落便是。”
李存勖言道:“左右为老将松绑!”两侧军士揭开绑绳,李存勖又言:“看座!”有士卒搬过椅子,让王彦章落座。
李存勖问道:“孤尝闻老将军将孤视作儿郎,今日生擒将军,心中可服?”王彦章扭头不语,存勖又问道:“老将军率残余之兵为何以卵击石,不念后果?”
王彦章垂头丧气的言道:“吾主若听我之言安能有今日之败,大势已去,非老夫之勇一力能担。”
李存勖走至王彦章近前为其拭去身上尘土,王彦章却用手掌挡住李存勖手腕言道:“老夫已存成仁之心,晋王切勿招降。”
李存勖言道:“存勖爱慕英杰,素来敬畏老将军威名,望老将军洞察时务,倒戈归顺,功成之日封拜万户侯,不知老将军尊意若可?”
王彦章答道:“老夫出身穷苦,受梁主恩宠未尝败绩,杀戮无数,今为败军之将亦理所应当。晋却将为世之明主,老夫却不能朝秦暮楚,背信于天下!今只求一死。”
李存勖见王彦章宁死不降,看了一眼左右众人,李嗣源心里明白这是他劝不动王彦章,向借众人之口再劝。想到这里,李嗣源便起身对王彦章施礼言道:“我主一片真心,还望老将军三思啊。”
王彦章一看是李嗣源,冷笑一声骂道:“无耻小人,我大梁太祖皇帝,临终遗恨乃是不能杀你李嗣源,老夫未能了却先帝遗愿,饮恨此生!”这一席话倒把李嗣源说得哑口无言。王彦章猛然起身对李存勖言道:“大丈夫生而何欢,死而何惧?只可断头,不愿屈膝!”
李存勖长叹一口气,言道:“左右取酒来。”只见有士卒端上酒壶、酒碗,李存勖斟满一碗酒,端给王彦章,言道:“请老将军满饮此杯,孤为将军壮行。”
“谢晋王!”王彦章接过大碗一饮而尽,李存勖对刀斧手一挥手,两个刀斧手就走到王彦章跟前。“啪!”王彦章把碗往脑后一扔,仰面大笑随刀斧手走出中军帐。片刻之后,刀斧手献上王彦章人头,李存勖令人为其厚葬,王彦章终年六十一岁。正是:
铁枪威名誉九州,
驰骋半世谢白头。
久战中原三十载,
不负今生六十秋。
辅弼后梁三世主,
宁死不受晋封候。
自古烈女侍一男,
从来忠臣不二投。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