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顺的日子像走在沉睡的狮子身上,稍不留神,就惊醒了危险。 白羚一如既往地收拾着刚用过的餐盘,水流声刷刷地响,让她险些没听见门外的敲门声。 萧暮陪萧旭去後山边画画,此时家里只有她一个人。 预料之中的暴力并未发生,外头没有一点动静,白羚才把门彻底打开。 奇怪的是,她之所以感觉有异,是因为b起家里出事後,那个每天闭门不出、酗酒暴怒的男人,她更记得父亲总是穿西装上班,光鲜亮丽的样子。 最後待在家的那段时日,白羚几乎没和父亲说到什麽话,此刻人就这麽站在她面前,她仔细地瞧着父亲沧桑的眼尾,多了好多皱纹,他老得好快,刺得白羚心脏紧缩着疼。 「你来这里做什麽?」白羚的声音很冷,尽管内心翻云覆雨。 父亲盯了她片刻,正yu开口,却听到背後有脚步声靠近,他随即转过身,和正好回来的萧暮对上视线。 他想缓解尴尬的气氛,主动礼貌x向白羚的父亲打个招呼,并请他们进去家里。 「咚」的一声,白易盛突然跪了下来。 白易盛的声音有些沙哑,语气却强y,沉声说:「请你把nv儿还给我。」 萧暮瞟了白羚一眼,见她面无表情地盯着父亲,看不出在想些什麽。 「误会?」白易盛冷笑了声,「我找了nv儿整整一年半的时间,心想她不是这样不回家的孩子,想过各种可能x,唯独没想到她会跟人走。」 白羚忍不了这话,身子一动,被萧暮y生生挡了回去。 *** 萧旭坐在草皮上,抱着画板发呆。 萧暮回去拿用完的颜料,已经去了好久。萧旭百无聊赖地玩起了自己的鞋带,将绑好的蝴蝶结拆开,又重新系上。 时候不早了,再晚一些周围会变得更暗,也没办法画画。萧旭收拾好颜料盘和画具,把它们一一装进袋子里,准备回家去。 他想探头,又怕被看见,心里没来由升起一gu焦燥的感觉。 风拂过身侧,白羚的衣角被吹得掀起了一角,又轻轻被抚平。 难道大人只有下跪这招了吗?这麽做能把罪孽都跪消失吗,还是能把已经逝去的生命跪回来? 一记响亮的耳光,打断了白易盛的话。 这是白羚第一次出手打父亲,她的手颤抖着,随後摀住自己的嘴巴。 白易盛没有反抗,生受了nv儿这一下。他在抬头之时,眼里彷佛有无尽的火,神似那天母亲身边燃烧的熊熊烈火,深深灼伤白羚的心。 白羚听见这话,愣愣地看着父亲,半晌接不上话。 她缓慢抬起手,隔着点距离,指尖停在父亲的脸前,虚虚地描摹着那苍老的轮廓。这张沉痛的面容历经朋友背弃,妻子受辱,亲手葬送身边的家人。 白羚垂眼,一直忍着的眼泪终於落下,落在她冰凉的手背。 「再待一晚吧,我明天早上来接你。」白易盛顿了顿,还是补上一句:「刚才抱歉,我知道你和那小子没什麽,我只是…」 白易盛临走前,萧暮想要送他到门口,被他挡了回去。他拍了拍萧暮的肩膀,说:「谢谢你对我nv儿的照顾。」 送走白易盛後,萧暮立刻拦住白羚,想问清楚:「怎麽回事?他来找你做什麽?」 萧暮一怔,从她的语气里察觉到不对劲,追问:「为什麽?他这麽久都没有来找你,现在突然…」 对视良久,像是一场无声的对峙,伴着夏日规律的虫鸣声。 萧暮闻言一愣,松开了她,示意她继续说。接受的说。 「但现在都没事了,爸爸还完钱,那些讨债的人也不会再来了。」白羚走向沙发,转身坐下来,再次看向萧暮时已然敛下心绪,装得神se自若,不露破绽,她大概是块适合说谎的料。 一个小小的身影晃过窗边,朝着夜se奔去。 白羚轻轻点头,没再逞强。 萧暮一边喊着「小旭」,一边在弟弟可能会去的地方不断绕着。这附近没几盏路灯,一到夜晚,天se便暗得什麽东西也看不清楚。萧暮轻r0u了下乾涩的眼睛,开着手电筒继续找。 她听了一会儿,而後悄悄地溜出去,动作轻手轻脚,怕惊动了人,果然看见萧旭,他坐在後院的草堆附近,屈起膝盖,手臂交叉搭在膝盖上,把整张脸埋进去。 白羚慢慢走近,萧旭感觉到有人靠近,垂着的肩膀ch0u动了下,抬眼看向来人。 「你…」 白羚眼眸微动,正yu开口解释,萧旭却突然站起来,什麽话也没说,径直朝她来的方向再次跑开,经过她的时候,那小小的肩膀撞到了她的手臂,不重,却磕得她有些疼。 萧旭挣扎的力道很大,萧暮险些拦不住他,他压住弟弟不断窜动的後脑勺,让他靠在自己的肩头,哄道:「怎麽了?」 「是因为姊姊要走?」萧暮拍了拍弟弟的头,宽慰道:「不住在一起又不是见不到面了,姊姊只是要回家,以後我们再去看她呀。」 白羚看见这一幕,眼角不争气地泛起泪,她挪开视线,脱力般轻靠在家门外的墙。 沉稳的声线在深夜里莫名让人安心,好像一切都能够安然无事。 大抵所有的东西都有期限,这段日子像是从老天爷那里偷来的,自她从满布白烟的车内被萧暮救出来的那天起,就不过是时间的幻影,是她不可贪的妄念。 以至於未来,白羚能想起来的总是这个小小的屋子,漏水的屋檐,老旧的风扇,生锈的灶台,却承受得起寒冬的冷冽,夏日的酷晒。 白羚坐上父亲的车那一刻,萧旭也没有出来送她,她摇下车窗,和萧暮道别,眼睛却彷佛能看穿他身後的那扇门,再看看那个总ai黏着她的孩子。 车子经过的地方吹起一片沙,白羚把头探出车窗外,不断地挥手,直到看不见那存满她珍贵回忆的地方。 「情动之初,yuwang萌芽在无可追溯的时间里。」 「别跑!」 「妈的。」穿着黑se衬衫的男人累得追不动,撑着膝盖大口呼x1。他扣子解开一半,露出里头的白se背心,未被衣物遮挡的皮肤连着整片的刺青。 「是!」 城市边陲这一带原本已是趋近没落,附近几乎没有商家,居民们即使平时顺路经过此地,也多半会选择绕道走,宁可车程远一些,也不想靠近这块区域。 这样看似没人想碰、毫无商机的地带,自从去年某间开在巷子内的特se酒馆顺利开张,不久後便为这个小区迎来过去二十年前久违的光景。 「哐啷———」 穿着黑衬衫的男人留在原地,不紧不慢地点燃指尖的菸,突然听到声音才抬头,一个身材窈窕的nv人正迎面朝他走来,他盯着看了一会儿,然後朝她一笑。 人挤人的巷弄,明目张胆地逃跑反而显眼至极,藏身在人群之中才是不容易被发现的办法。 烦si了。 有人跟在身後,白羚如有所感,她x1了口气,不顾脚下还踩着难穿的高跟鞋,几乎跑了起来,那个人却仍跟着她,隔着点距离,跟得并不紧。 「碰——」 那人却意外地拉住了她的手腕,声线清冷,说:「你在躲人吗?」 「你…」白羚眼角余光瞥见熟悉的身影,正从对面巷子其中一间酒店走出来,男人一手拿着木棍,一手拿着摔碎的酒瓶,明显还在找她,她瞟了眼身边的少年,不再多说什麽,略微低头,径直朝对方说的方向离开。 此时在隔壁条巷子,nv人着纯白和服,布料上绣着浅粉se的花纹,素雅低调,动作间却彷佛带着自然的妩媚,她慢慢地走到黑衬衫的男人面前,语气轻柔地说:「宋哥,你g什麽这样子吓人?」 他将菸扔到地上,用脚踩熄,语气不满:「明明是那贱nv人自己找si,收了老子的钱,碰都不给碰。」 宋久炎「嗤」了声,目光终於正视杨华,正yu再回些什麽,却被打断。 「行了。」宋久炎摆了摆手,看不出是不是真被哄开心了,从口袋里0出手机,按了几下,把手机拿到耳边,说:「你们回来吧,别追了。」 *** 白羚坐在堆满落叶的长椅上,俯身按了按自己的小腿,穿着高跟鞋的脚後跟有些红肿,幸亏没跑得太久,不然就要磨破皮了。 一个戴着口罩的少年从一棵树後面走了出来。 「……」少年看上去有些紧张,眼睛却直直地看着她。 「……」 少年乌黑的眼眨了眨,似乎在犹豫什麽,他缓慢地抬起手,g起口罩一边的耳挂,还没摘下来,白羚突然出声制止:「等等!」 白羚默不作声,没人察觉她放轻了呼x1,一眼不眨地注视着少年的双眼,像是要把他看穿,少年不自在地挪了挪腿,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