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的一声,键盘凹下去了一小块,它微微地颤动着,犹如它的主人一样。房间里只有一个人,黑不见五指,只有一台电脑、一张凳子,像个封闭的小阁楼。 玩家眉眼低垂,看不清样貌,只见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神se不甘而又落寞,眼中却燃着一簇一簇的火焰,以至於这一蓝一红在房间里碰撞。幽蓝的光笼罩了她,彷佛困住住了一只幽灵,一个鬼魅,又像是一位外来的宾客。 忽然,屏幕上显示出一排冷淡的黑se大字,它是从一个平整的游戏介面弹出来的,看不清具t内容,只能看到什麽在破碎,里面像是一个圣堂。在洁白圣光的映衬下,黑se的文字就异常显眼了。巨大的文字滚动,缓缓地组成了几行字。它们无波无澜而又昭示着风雨yu来的气息。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游戏提示,玩家却如遭重击。 [您已达成be结局:灭世之灾] [尚剩余10天0小时0分钟0秒] [是][否] 鼠标有气无力地被那只发紧的手捏住,犹豫地、缓慢地、而又不情不愿地移动着,一个世纪也许过去的还快些。鼠标仍然移动着,最终缓缓地停在了刺目的[否]上。 [是][否] 一切都落幕了,又彷佛从未开始。 头痛、头痛、剧烈的头痛。 她瘫倒在冰凉的地板上,黑se的椭圆形轮廓渐渐变小消失。她的视野里只剩下悬挂在天花板的巨大发光源上。眼前的事物一阵眩转,她眨了眨眼,白se的虚影渐渐聚焦,那是一盏吊在天花板上的华丽水晶灯。 「嘀嗒」、「嘀嗒」偌大的客厅里只剩下钟表清脆的移动声。 百合花娇yanyu滴,在刺目的水晶灯照映下舒展着自己并不太b真的枝叶。枝叶连同钟表也都被映出了一片惨白。 午夜十一点五十七分。 洁白又晃眼的惨白灯光打在她脸上,那是一张典型的东方面孔黑亮的墨se长发张扬地四散开,随意地铺在木制地板上,一丝一缕都光华润泽。她的衣服也延续了主人的风格,一身能裹住脚尖的黑长袍也这麽散在地板上,上面还有一些看不懂的浅金se纹路,流光波动。 黑袍带子上的纹路闪着光,旁边有一个做工jg细的黑se小木牌,上面只有两个显眼的书法大字:墨华。 头痛。她的脑海一片空白,稍微一动就就是被谁狠狠捶了一拳一样。她什麽都不记得了,名字也好,职业也好她只知道这里是自己的住所,头顶的水晶灯是她斥巨资购置的,大概花了她两年工资。 嗡的一下,墨华意识都模糊了。数零散的画面蜂拥而来,加速了的幻灯片无一幕幕飞速闪过——散落在角落里的鼠标、莹莹蓝光、游戏、电脑屏幕?? 天空慢慢震动起来,惊飞了昏暗街灯下的白鸽。一抹白se扑棱着翅膀飞走了,在黑漆漆的夜幕下发出「咕咕」的模糊叫声。 雾乡,没有星星。人们羡慕极夜之穹的住民,那里有着满天星光,彻夜辉宏。 水晶灯微微晃动着,房间里一片si寂。墨华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她这麽多年的人生,她所生活的这个世界,风土人情无一相同的土地,怎麽可能只是一个游戏呢? 「嘀嗒」清脆的一声响,时针分针秒针严丝合缝地重叠在了一起。 彷佛是什麽开关,恶魔般地低语抚过整片大地。夜幕中悄然无声地出现了一行黑se大字。与此同时,有什麽r0u眼可见的变化开始了。 一块块黑se碎片从高空中坠落,隔着薄雾看不太清楚。它们在袅袅薄雾中化作星星点点的白光。夜幕像是脱落的黑漆,上方的天空露出了狰狞的暗红。 在这片暗红典雅的红天鹅绒幕布下,雾乡的人们第一次见到了银河的星光。 咯吱、咯吱。白se的窗帘哗啦一声被卷起,风把窗帘吹出一各个鼓胀的小包,带起阵阵喧嚣。奇异的绿植姿态各异的舒展着枝叶,齿叶在风中轻轻摇曳着。 一道悦耳的男音传入墨华耳内,连她的鼓膜隐隐震动着,甚至能听到自己血ye流动的声音,沈重而又欢喜。总算,她总算逃脱了两个小时前那种噩梦般的境地,她再也不用担心自己会随时被怪物拖走吃掉了。里一紧,有些ga0不懂对方这话是什麽意思。 吱的一声,白发男人脚尖发力。随着对方的动作,黑亮se皮椅一下子转过身来。一张似笑非笑的脸庞映入了墨华视野中。 是了,不圣洁就奇怪了——这里可是圣堂——聚集了神使和识途者的地方。但眼前的男人并没有识途者有的标志x天使翅膀,那麽想必是…… 「你怎麽证明自己?」 …… 天幕破裂,黑se的夜晚从雾乡里退场,拉开了暗红的帷幕。那红天鹅绒一样的天空下,一丝淡淡的腥臭弥漫开来,像是腐烂已久的鱼虾混着浓烈的酸味,总之让人作呕。天空上的星星点点像闪粉一样亮着,为天空做华丽的装点。星河地倒影落在人们脸上,温柔又残忍。 鸽子们脱落的白se羽毛轻轻坠落,在亮闪闪的星星们中间铺就了一片鹅毛大雪。 今晚,象徵着和平的白鸽们的屍t下流出了血,纷纷扬扬的绒毛也许很快会为屍t铺上一层洁白,让世界不再空荡荡。它们实在太轻,又实在太重。生命的加冕铺就在血红之上,一轮血红弯月升起,象徵着黑夜的永久结束。 血月下,连薄雾也染上了淡淡一层红se,雾乡的白雾终於也像是被异化了、放弃挣扎了一样,为绝望的天空开路,从而沦为了它的奴隶,被驯化了、乖乖听命了。 怦。 白茸茸的羽毛漫天飞舞,在不详的悠长曲目下好无目的地飘荡,天空是红se的、地上是白鸽散落的屍t、连空气都是带着血腥气的味道,让人的呼x1也晦涩难明了。 呼x1之间,有什麽像是灼烧着她的气管一样。那如梦似幻的点点星光之中,隔着鹅毛大雪,她的目光轻而易举地穿透了薄纱雾气,怔怔地看着天穹—— 墨华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祭品一般,脚步被牢牢禁锢住了,灵魂被折断了,声音也被恶魔买走了一般。她轻轻地、轻轻地用颤抖地声音念出了残破不全的嘶哑音节。 鹅毛就这麽飞着,漫天白se和闪烁的的星光刺着墨华的眼睛。 此刻,她只知道一件事。 她的命运,连同整个世界的命运,都要彻底改变了。 从雾乡几千年来的结界崩塌以後,尖叫就不住地从人群中炸开了。就像是刚刚被景物震住了一样,结界彻底破裂的声音惊醒了人们,就像是有谁往深水里扔了一个巨型炸弹一样,从鲜血中、纷乱的吵闹声中逃窜。 就算是三岁小孩也知道,神明设立结界是为了保护人类。但要说从什麽地方保护人类?那可就太久远了,至少雾乡地人们不知道他们要面对什麽。而即使知道,他们又能做什麽?人类已经被圣堂和神明保护惯了,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手无寸铁了。 回过头的那瞬间,墨华看到从老太太的鹅h长裙下渗出了一片脏w的红se,裙子的碎花边也脏地显眼。「碰」的倒地声也在一片惨白着脸的人群中变得那麽渺小。很快,地上也被染红了,放眼望去,整片天地都被血吞没了似的。 她想起了刚刚从天空中看到的信息。也许在被遍野怪物屠城的人中,只有自己知道真实状况了。那些跪地祈祷的虔诚圣徒们,已经等不到他们的神明了——如果那些字说的是真的话。 一滴血溅到了墨华脸上,还微微发着热。 喔,对了。墨华一边气喘吁吁地跑一边想道,她本来就是个npc而已。所以说为什麽要一个生存都困难的npc去转达这麽要命的情报啊!出师未捷身先si的概率大到不敢想像,这就像是一个lv1的小怪直接挑战满级boss啊! 那是从一双巨大的红se竖瞳里映出的,她的倒影。。 墨华腿脚发软,不由自主地望向天空。因为她还记得天空上方有个巨大的计时器。她的家距离圣堂大概还有半个小时,远处的圣堂飘散出一圈又一圈的洁白的光芒,波纹般地danyan开,哪怕在暗红的天空下、群星的闪烁下也依旧明亮,像是一束希望的光。墨华看到,哪怕是脖子被俐齿咬着动脉的虔诚圣徒,眼里都不再有恐惧,只剩下安详。 [您尚剩余9天23小时47分29秒] 墨华从未觉得时间如此漫长过,就像是这辈子也不可能到达生路了一样。偏偏来自圣堂的白se波纹还在一圈圈晃开,照亮了她的黑发。希望就在眼前,又远在天边。 千钧一发之际,在她自己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迅速退到了一边。哒哒哒,皮靴发出在黑夜里近乎刺耳的响亮声音,她的黑袍在空中卷起一个弧度,掉头往另一个方向跑去。 带着血腥气的雾气扑上脸颊,她隐隐约约地看到了自己花园里笔挺的芒果树。树上已经结果,显眼的亮hse即便是在夜晚也清楚地像个靶子。墨华脚下的黑se皮靴似乎踩到了什麽软绵绵的东西,靴子瞬间晕开了一片红。 [您尚剩余9天23小时42分50秒] 她已经站在自家院子前,一跃跳上了那颗挂满果实的芒果树。清甜的芒果幽香立马笼罩了墨华,她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也许是因为这将近20分钟不停歇的奔跑,她从未觉得自己t能如此好过。她的肺活量有这麽大吗?墨华不禁暗暗想到。 在刚刚那一霎那里,求生的本能让墨华注意到了许多细节,大脑高速运转着。 但怪物在她面前却并没有立刻攻击,而是张大眼看着她。这又是为什麽?看见了猎物反而不攻击?——只有一个解释了,它们并不是靠着眼睛来搜寻猎物的,而是靠其他的感官。墨华脑海中一下子闪过了剩下的几种感官:口,耳,鼻,皮肤?? 是嗅觉!怪物对嗅觉格外敏锐,哪怕是溅到了一滴也会被它们捕捉到。而在那之前,自己的存在是稀薄的,遍地si屍的血腥味甚至盖过了她整个人。而怪物并不能锁定她的位置——因为只有区区一滴血。 墨华紧绷着的神经松了松,刚才她还以为要被发现了。果然,没有血腥味之後怪物甚至无法感测发出声音的是不是一个活人。大概在它们眼里,这就和树叶晃了晃没什麽分别吧。 也许,她不靠圣堂也能够活下去。墨华这麽想着,不禁有些小小的得意,「莫非这就是世界选中她的原因吗?」她轻轻呢喃着,语句消失在夜晚的凉风里。 花了整整一个小时,她一边高喊着给路过的人砸芒果虽然砸得也不怎麽准一边给自己武装戒备,连脸上都挂着果r0u和芒果汁。当然,有人是看也没看那些芒果一眼,甚至直接与怪物血拼,拿的应该也是平时做饭用的刀子。也有人拿了,拿来做武器,拿来吃,也有听懂了人话往身上抹,甚至要过来抢的,不过院子仍有不少怪物,看着心底发怵,到底还是没过来。 有个跑过的红发nv孩子不解地看了墨华一眼,看墨华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傻子,不过对方哒哒哒的脚步声还是往圣堂去了。在所有人眼里,那散发着圣洁光芒的圣堂才是唯一通往生命的路,看那姑娘也像是个练家子,一眨眼就没影了。 墨华用平时套在手上的黑皮绳绑紧了黑se的长发,刚刚在逃跑的时候就发现了,长发实在是很挡视线。难怪在漫画里,都是强者才留着一头长发——因为不强的都si了。 [您尚剩余9天22小时40分21秒]华终於下了结论——这夜空还真挺美的,尤其是在没有了si亡的威胁以後。 星星的光点混着一眨一眨而又颠簸的视线晃动着,地上的血块被墨华简单地避开了,时不时从口袋里掏出一只芒果,捏碎了,随意地撒在身上又滑落在地面上。红se的人t断肢和乾涸的血ye中多了一块块明晃晃的果汁,像少nv从血海中走来一样,那一抹鲜明的鹅h在血路里开了花。如果有人路过看见,也是会惊奇它的生命力的。 尽管,尽管,尽管。有再多的尽管也好,它还是在这样的荒凉里盛开了,於是便美得叫人不禁落泪,是出於那莫名的感动以及对生命在绝境中的敬畏。 使命感,大概就是永远缭绕在指尖的一丝紧迫,墨华的思维不由得发散了,小红帽走在森林里的时候知道自己将要面对什麽吗?在幽暗寂静地只剩下虫鸣浅唱、蛙鸣不息地参天巨木前时,也是这样的感觉吗?当她踩过林间水洼,越过夜se旁小溪的时候,也是这种浑身被无处不在的命运包裹住的感觉吗。当她?? 她突然很想唱歌,不知道是哪里触动了她的这根弦。周围还有逃命着的雾乡居民,有吃人的怪物,有无处不在的屍骸。可她还是一边笑一边跳、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往前开始跑了。黑se的袍子烈烈作响,她扎好的头发忍不住一甩一甩的,像是在陶醉一样。在这恶梦般的场景里,她顺着白se涟漪一路狂奔,皮靴踩在地上咯吱咯吱地响着。 「一闪一闪亮晶晶?」她哼了几个调子,又短促地笑起来,手不由自主地提起了黑袍子,在这个迷茫的、不知道自己是谁的惶恐里,墨华脑海里只剩下了这曲童谣。嗯??是从哪里传来的曲子呢?她绞尽脑汁地想了一会,叹了口气,神态竟像个天真娇俏的少nv了。 歌谣一路飘着、飘着,抚慰了鲜花,也让芒果的光泽都像是在星星底下发着光。 直到,墨华停下了轻轻哼唱的童谣,站在了一座庄严华丽的白se建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