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外边聊了几句话,谢韶筠便被老师叫出来,冯慈念手指冰凉地牵住谢韶筠的手。“妈?”“你奶奶,去世了。”冯慈念表情难过的告诉谢韶筠。惶惶然坐车超速赶到医院,谢韶筠也没能见到老太太最后一眼。抢救室外面哭作一团,谢家的那些亲戚朋友来了很多,谢光旗强撑着给老人安排后事,冯慈念跟过去帮忙。谢韶筠蜷缩在角落里,眼泪催下来时,想的是,这个世界唯一给过她家的小老太走了啊。片刻后,视野里出现一双芭蕾舞鞋,白袜子,谢韶筠抹了眼泪,抬起头,看见简晴站在那儿。她怯生生的站在谢韶筠面前,说:“姐姐别哭。”说着话,从小钱包里掏出纸巾,递给谢韶筠。谢韶筠便看见地上,刚才从简晴小钱包里带出来的那撮橘黄色的猫毛。、来的路上,冯慈念说,小老太是杵拐杖临时出门,因为老猫不见了,今天下雨,她没有佩戴老花镜,冒冒然然出去,闯了红灯。然后被一辆货车,无情的撞飞了身体。谢韶筠怔然片刻,目光如炬看向简晴:“猫为什么会走掉?”老猫跟老太太相处出感情,多年陪伴,彼此都到了行将就木的年龄,不会轻易离开。简晴眼泪珠子成串淌在稚嫩脸颊上,挣不开手腕,只能抬起头,对上谢韶筠的视线,说:“疼。”“它扒着门想出去,我帮它把门打开了。”简晴用稚嫩无辜的眼神看着谢韶筠,五岁的孩子,也许根本不能理解老猫的去向代表什么。谢韶筠却永远记得,听到简晴给出这个答案时,内心的迁怒。“所以你给奶奶指了路。”简晴点头,指着蒙上白布的老太太,天真的问:“姐姐,她们为什么哭?”谢韶筠什么话都说不出口,她扬起来的手放下来,攥紧了。捡起地上一撮猫毛,离开了。*谢韶筠想过,后来自己为什么会那么讨厌简晴。是因为奶奶去世后一天,橘猫泥渍斑斑回来了,简晴把橘猫关在门外,没有放它进来。谢韶筠恰好看见,上前警告了她,把猫抱起来,带回家清洗干净,隔天这只猫死在花园别墅墙壁的杂草中。也许谢韶筠并不是一个成熟的女人,也不是一位优秀的任务者,在面对一个只有五岁的孩子当下,产生了迁怒、怀疑、报复等诸多的不合时宜、不理智的猜想。奶□□七过后,谢韶筠恰好接到身为恶毒女配第一个害人的任务,她要将简晴骗到人堆里,然后被拐卖。在做这件事之前的六年里,谢韶筠曾经反复思考过这件事钻漏洞的可能性。不过简晴必须被拐卖,才能遇见池漪,一旦谢韶筠心软,这个剧情就会被她毁掉,从而切断简晴与池漪认识的契机。原本就想不出两全其美的办法,又因为奶奶的去世,老猫的惨死。谢韶筠没有心慈手软,浑浑噩噩跟家里人去游乐场散心,然后把简晴丢在人堆里,独自离开。那天下午,大雨倾盆,谢韶筠一人回家,谢光旗动怒,对六岁的谢韶筠用了鞭子。冯慈念在沙发上泣不成声,他们报警,家里乱作一团。谢韶筠冲进大雨里,雨水把她混沌的脑袋冲醒了。谢韶筠想,后来她回头去找简晴,在人贩子窝里,庇佑简晴周全。不是因为她善良,而是如果她放任自己因为迁怒,去做坏事,那么她不是老太太喜欢的那个孙女,也不是她自己。人的本性可以不优秀,但是不可以放任它因为腐烂的人,把自己变得如同对方一样发臭。她跟简晴不一样——*六岁的秋天,因老太太的死亡,谢韶筠浑浑噩噩,违背了原则,所以她没有感到秋天的萧瑟之美。冬天则场景转换,在山棉县破旧的砖瓦房下,为一只烤红薯蹲守煤炭炉子前,身边多了互相取暖的朋友。“”大家在绿皮车里待着,一会儿人来了,都给我打起精神表现乖一些。”人贩子是个中年发福的女人,胸罩不合适,往下垂,走路一抖一抖的。她手里拿着戒尺,没有人敢这个时候哭出声,因为前几天教训已经足够了。孩子们只要哭闹发出声音,她就会用尺子狠狠地打在衣服掩盖看不到的地方。女人手掌蒲扇大,手劲儿重,来个两三下,孩子们半口气都要疼没了。胖女人叫孩子们挨个下车洗手洗脸,洗完后,孩童天真稚嫩的脸蛋露出来。审视一圈,满意后,她语气温和些,说:“今天表现最乖巧的,会有黄桃罐头吃。”女人走后,谢韶筠从绿皮车沾了灰尘的车顶,摸了一把灰往脸上抹,抹完,给简晴也抹上,简晴这点上比其它孩子要听话,她脆声叫谢韶筠姐姐。谢韶筠并未理会,救她不等于不厌烦她。转过身,告诉其余孩子往脸上抹灰,但可惜他们听不懂,罐头的诱惑力远远大于头顶的灰尘。那天,车里出现了几位陌生的叔叔阿姨,总共带走了三个孩子。*第一眼看见池漪,便是在那三个孩子被领走之后。池漪被胖女人揪出来,一只瓷碗砸到池漪脑门上。八岁的女童,没有很大的力气,血珠顺着池漪的白皙的额头往下滚。小小的一只,冷漠地站在阴影里,背脊没有因为胖女人虐待折弯。身上的衣服很干净,脸也干净,原本她坐在绿皮卡最里面的角落里,是这群孩子中长相最好看的那一个,也是最格格不入的那个。她没有说过话,存在感低,如果不是有对夫妇走到角落里叫她抬起头,她没有搭理,便根本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存在。池漪表情冷淡拍开牵她手的“客户”,送走那对夫妻后,胖女人教训了池漪。这天所有孩子都得到一个馒头,只有池漪没有。她嘴角被打破一个缺口,站在那儿。很小的一只,像一只格格不入、特立独行的狼崽。谢韶筠知道她是池漪,她没有自作主张把自己的馒头分给她,等着简晴去献殷勤。然而简晴直到将整个馒头艰难的咽到小小的嘴巴里,也没有任何分给旁人的举动。见谢韶筠看她,简晴也看着她,脆生生问她:“姐?”*第二回见,是一个月以后。孤儿院里,当初一起坐绿皮卡的孩子们,陆陆续续被叔叔阿姨们领养离开。池漪因为性格独,被单独管着,她模样好看,胖女人指着她卖出大价钱。所以专门花了时间看管。然而一个月后,池漪把胖女人所有客户都得罪一个遍。谢韶筠再次见到池漪,是池漪最惨的时期,脸很脏,衣服也脏,嘴皮干瘪。脸被胖女人的鞋底踩在地上,只有一双黑梭梭的眼睛昭示着她是那天绿皮卡冷漠淡定的小女孩。一个孩子不哭不闹,嘴角流着血与胖女人对峙着。谢韶筠不忍心,她把上午出门画画,得来的十块钱递给女人。趁着女人心情好,说了些穿搭遮肚的技巧,胖女人转移了注意力,挪开脚。谢韶筠回头,便看见池漪正盯着她。目光若有所思,应当看出来她在帮她解围。谢韶筠不知道怎么想的,冲她眨了眨眼,离开前,把自己的馒头,塞给了池漪。“馒头干净的。”谢韶筠用干净的布条把馒头包好了,嘱咐她:“快吃吧。”池漪嘴皮动了动,目不转睛看她。虽然眼里还是没什么情绪,不过浑身上下脏兮兮的,有点可怜,嘴唇血渍干了,青青紫紫。不清楚她需要水多一些还是馒头多一些。胖女人在前头催,谢韶筠怕胖女人看见,抬手摸了摸小孩的头说:“不会说话就点个头。在这种地方,自己才能保护好自己,所以不要逞强,要吃饭、要喝水,知道吗?”池漪看了好半天,才语气不悦说:“不是哑巴。”“好吧。你不是小哑巴,”谢韶筠笑着说:“赶紧吃饭。”说完就走了。*被拐的所有孩子都逃脱不了陆续送走的命运,简晴和谢韶筠亦然,胖女人自己的小孩三岁,需要有人照顾,她这一阵忙碌。所以挑来挑去,觉得简晴与谢韶筠最合适,谢韶筠把机会让给了简晴。她被剩下来了,送到这条街酗酒的男人身边做养女。男人嗜好酗酒,谢韶筠上门第一天被打落了一颗牙齿,第二天,喝醉酒的男人自己摔在门槛上,去世了。整条街的人都说谢韶筠是克星,她被男人婆娘强行退给孤儿院。那天晚上,谢韶筠踩着厚厚的积雪,抒发郁气。看见池漪在喂一只流浪狗,身后是漫天冰雪,她睫毛染了霜花,手指冻得通红。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