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返晏家后，有人暗中追踪我行踪，被我引蛇出洞, 抓着两个。你当晚在场看见了。” “当夜, 关键人证却暴死狱中。十一郎因此受了不小的牵累。我亦紧急入宫, 当面和官家阐述陈情。之后便日夜不休, 撬开跟踪之人的嘴，排查相关的官员差吏，意图揪出灭口的幕后黑手。” 应小满吃惊地微微张着嘴，从头到尾听完, 良久才说，“真的？” 应小满神色恍惚地摇头。 那她岂不是长达几个月里，从头到尾盯错了人！ 应小满迷茫地问，“究竟是哪个才是长乐巷晏家家主，我仇家晏容时？” “等等！”应小满突然想起一件事。 “我知道了。”灵光乍然闪过脑海，应小满恍然拍案： 仇家深居简出，极少露面。那晚上在晏家大宅里，她才终于见了仇家一面。 她误会了这句话。 原来跟随在贵客十一郎身侧，身穿朱红窄袖袍子的陌生相貌男子，才是晏家家主，晏容时！ 如今再怎么仔细回想，也只记得那男子相貌平平，比十一郎矮了半个头，只一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顾盼间精光四射，给她留下点印象。 应小满的心境又舒展开，把桌上摊开的画纸原样折起，还给晏七郎：“多谢你告知。现在我总算知道晏容时是哪个了。” “不是，小满，你再看看这幅画，再仔细想想。” “这回肯定不会错了。”应小满掰着手指头跟他细说。 晏七郎那晚当然在场。略想一想便明白，这是当晚跟随十一郎护驾的殿前司都虞候，吴寻，被小满认成晏容时了！ 好容易把十一郎这边掰扯清楚，小满以后停止行刺十一郎，难不成，从此又盯上了吴都虞候？ 上好的一壶小龙凤，在嘴里也没了滋味。 他画像用的是写意画法，抓人物最精准所在，几笔勾勒下去，纸张上出现一个眼神锐利、身材精干的男子。 七郎却摇头：“他也不是晏容时。” 在她愕然的注视下，七郎提笔，在画像空白处继续写下题字： 把画上肖像、提上题字的两幅画纸都递给应小满： “……” 晏七郎握一根小铜钎，起身把照亮的灯台灯芯挨个拨亮。 掌灯时分，晏家来客。几个管事都在喊，“阿郎回府，家中有贵客。” 当晚三个里头没有一个是晏容时。那晏家管事们异口同声喊着“回府”的晏家当家阿郎，晏容时，他人呢？ 攥字纸的力道不知不觉加大，纸张在手里揉成一团。 下午走过洞明桥的时候，她还在想，七郎虽然在暗巷中阻止她动手，但她当面杀他兄弟，即便兄弟关系不好，或许还是让七郎为难了。 但现在他当面解释了个啥？ 安静的茶肆里传来一声拍桌子大响。 应小满把揉成两团的画纸忿然拍在桌上： 晏七郎哑然片刻，点了下头。 她的眼睛里同样火光跳跃——蹭蹭蹭的冒火苗。 晏七郎深深地看她一眼，答：“是。” 果然如此。 晏七郎头疼地想了半日，张了张嘴，只能答：“是，也不是。” “叫你只答是或者不是，你还作妖？” “闭嘴。”应小满恼火地说：“叫你别说话了。” 他那边闭嘴，这边却没想好如何问 应小满低头苦想半日，套话的话术没想好，被气得冒火的一颗心倒逐渐冷静几分。 报仇归报仇，七郎是七郎。 她其实已猜想到七郎和晏容时是关系极好的兄弟。当初不知情时，她开口要七郎帮忙杀自己的手足兄弟，确实为难了他。 “知道你为难。”她缓了缓心情，转头和七郎说： 她在灯下露出极为郑重的表情：“这段话至关重要。七郎，我需要你如实回答。” 留意她郑重神色，想了想，走近四方茶桌，重新坐在她身侧，握住了她的手。 七郎温热的掌心安抚地拍了拍。 应小满便郑重吐出一段于她至关重要的话： “应家和晏家的世仇，只在我杀了晏家家主晏容时之后便结束。报仇结束之后，我愿意和你一起，带着娘和阿织，我们在京城也好，去别处也好，总之我们好好地过一辈子。” 晏七郎在灯下凝望她。 “你问我的话，我无法以‘是’与‘不是’答你。有些答案‘是’，有些答案‘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