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着油灯的人戴了一个面具,面具下的眼眸透出精光,两鬓的头发半百,身躯显得高大,无法推测他的真实年龄。 带着面具男人嘴角微勾,“把他带出去,先洗漱一番,让他同他妻子和母亲见上一面,有她们安慰你,你应该能冷静下来,说出我最想听的消息。” 瘫软在地的男人喃喃自语,疯魔一般说个不停,“我一定都说。” 带着面具的男人从黑牢回到书房,此处书房并不大,也没有很多的书册,只有一张桌子,一把坐在他身下的椅子,鸡翅木的书桌摆放文房四宝,几封被撕开的书信随意放置。 面具男子扯了扯嘴角,嗓音沙哑,听起来似被石头划破喉咙,“最近这段日子,我换了多少个地方?找了多少个替身?怎么无法彻底摆脱跟踪的人。” “我没怪过你们,知晓你们已经尽了全力。”男人鼓励般拍了拍仆从的肩头,“能把他们一家顺利抓来,我已经很满意了,跟踪我的人毕竟是燕王的精锐,有其主必有其仆。” “把大师请过来,天下也只有他能唤醒李玉被人抹去的记忆。” 清洗干净,青年穿上早已准备好的衣衫,看着镜子里消瘦的身影,不是不恨,可他再恼恨有什么办法? 连着两次会试落地,家里为爵位闹得不可开交,他的志气和信心被家里家外的纷争不顺彻底击垮。 没有银子,没有权势的宁侯府比寻常百姓之家还不如。 失落折磨着他,往日能谈到一起的妻子郭氏也渐渐对他露出鄙夷嘲弄之色,时而同他大吵一架,郭氏以为宁侯府比娘家强,却没想到宁侯府欠债比她娘家还多,根本无力偿还。 不知从何时起,他得罪燕王的传闻传遍京城,这让李玉生活窘迫,仕途越发不顺利,原本他是有机会凭着真才实学高中的,即便不能入一甲,二甲,总能混个同进士,外放做个知县。 李玉不是没有申辩过,不是没有求人给燕王带话消除误会,可燕王对他不理不睬,带话的中间人也说,燕王从未为难过他,甚至燕王根本不知他靠会试。 李玉拢了拢湿漉漉的头发,眸子暗淡,看不见任何希望,又因为妻子郭氏一句话,被神秘人抓过来,竟然问他梦里女子的生辰八字。 入他梦的女子,不应该是妻子郭氏? 哐当,门被推开,一老一少的妇人跌跌撞撞走进来,两人彼此搀扶,却又彼此嫌弃,双眸哭得红肿,精神萎靡。 看来这两日,她过得比儿子好不了多少。 妇人老泪纵横,抓着儿子的手臂哭诉,“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玉儿你若是听我的话,争取娶到顾家千金,咱们的爵位早下来了,你也不会落得抄写书籍赚钱的窘境。不说顾明暖她们,就是娶个顾氏旁支的小姐,也比取她这个丧门星强!” 李玉面色难堪,这样的争吵,他已经听了无数次,刚开始他会伤心,暗暗发誓要活出个人样来,让妻子愧疚,可时间久了,妻子和母亲无休止的对骂,他的心早已麻木。 “你还想算计南阳顾氏把自家小姐嫁给你儿子?顾氏的门你都进不去。” “笑话,真真是笑话,没有你插足迷惑我儿子,他早就娶顾家小姐了,就算是顾明昕也能攀上,你瞧不上我儿子,不想想你们郭家如何?不是我心软顺了玉儿的意,一个娼妇之女也能入宁侯府?” “你……你……” “够了,你们不要再吵了。” 宁侯夫人猛然记起这两日的恐惧,闭紧嘴巴,狠狠的腕了郭氏一眼。承认自己后悔娶了郭师妹,但却已把肠子悔青。 不管怎么说世袭爵位还是有点用的。 偏偏他娶了一个同自己性情相投,眼高手低的郭师妹,他们若是长在富贵人家,不为嚼用发愁,会是一对神仙眷侣,彼此的感情会更深,李家供养不起他们,贫贱夫妻百事哀,现实的残酷让李玉认识到清高无用,诗画不能当银子用。 “你不该嫁给我。”李玉苦笑,“我没办法为你遮风挡雨,为你建造一座人间仙境,郭师妹……你天生就不该做人妻子,你不懂持家知道,不懂婆媳关系,不懂……” 李玉突然抱住了脑袋,痛苦呻吟,被抹去封存的画面飞快的闪过,他的脑袋好似要爆炸了一般,“谁?她是谁?” 郭氏眼里闪过担心,动了动嘴唇倒也没有继续刺激李玉,那个梦,她也只是猜到了一点点,后来因为燕王,李玉忘记再寻找梦中的女子,不再纠缠燕王妃,她才能嫁过去。 李玉蹲下身,死死按住一蹦一蹦的太阳穴,“我怎会忘记她呢,发誓同她再续前缘,你……你死前是气话,对不对?你怎能抛下我?” 这样聪慧温柔的女子才是他的妻子! “啊。” 郭氏不知所措,挣脱不开李玉的铁臂,“你冷静一点,你是李玉,宁侯的二公子。” “你们……”宁侯夫人在青衣人冷厉的目光下收音, 不懂生计的艰难,不懂权势银子的重要,是她把儿子保护的太好,才让儿子娶了郭氏。 宁侯夫人哽咽哭倒,狠狠掐着自己的手心,为何当初她不再狠一点?拒绝儿子,以死相逼让儿子在顾家小姐面前展现温柔体贴? 顾家千金都算上,就没一个受尽父母疼爱的,最容易被温柔的男人迷住。 他来到书房所在,对坐在椅子上等消息的面具男人道:“总算是问出来了,没想到……没想到竟然真有人能逆天改命,夺舍续命。” 这样的痴人,他不曾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