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瑜还在犹疑着,想着是不是自己暴露了,他行至巷口,却见那小个子朝后看了一眼他,拔腿就跑,傅瑜此时也不担心什么暴露不暴露的问题了,他翻身上马,右手一扬马鞭,已是朝前追了上去。 小巷内铺设着青石板,一旁低矮的院墙上爬满了郁郁葱葱的爬山虎, 显得有些幽静, 傅瑜一甩马鞭, 胯下的马儿已是朝着那小个子的方向追了出去。 那身着灰衣的小个子身形一僵,却是猛地一拐, 钻进了左边的一条窄巷里,傅瑜有些气急, 一扯缰绳,拉着马儿左拐,却是见着一个模糊的白影从马前闪过,傅瑜一急,狠狠拽过了缰绳,马头一扬, 前蹄翘起, 马儿嘶鸣一声, 却是生生地止住了,接着落在了那白衣人影的一侧。 傅瑜盯着那小巷深处的灰衣人影,对这白衣人又气又恼,一扬马鞭再要追上前去,却听得一声熟悉的叫唤:“傅二?” 傅瑜急道:“梁兄,我现在有急事,稍后再聊!” “驾!”傅瑜大声道,看着灰衣人又拐了一个弯,连忙扯动缰绳骑着马跟了上去。 说完这一句话,却不见梁行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待得傅瑜渐渐追上那小个子,才听得梁行知轻轻地道:“无……事……”却是断断续续的,显得有些虚弱难受。 虽然此地胡同众多,小个子也是个腿脚利索的,但显然双腿终究敌不过四条腿,他渐渐的被傅瑜追上,傅瑜想着小十等人的遭遇,心中早就看这伙人不顺眼,今日又满胡同的追人,心中早已有一股火气,右手一扬,手中的红色马鞭已是朝小个子飞了过去。 这院子里长满了杂草,坍塌的院墙上还爬满了爬山虎,傅瑜顾不得许多,驱马上前,马儿却因载着两个人而跳不起来,他就势左脚点在废弃的院墙上,右腿一屈,而后两只脚都已稳稳的落在了墙上,随后一个跳跃,已是从不高的矮墙上跳下,行到荒废的院子中,右手马鞭一扬,在那小个子灰衣人的背上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站住!”傅瑜大喝一声,一鞭子抽在他的腿上,这才叫小个子顿时跪倒在地,整个人摔了个四脚朝天。 傅瑜刚要问话,这小个子就拱手道:“不知郎君是哪条道上的,今日找我赵甲又有何事?” 听到采生折割,赵甲眸光闪烁,面上已是有些发白,随之听闻要送他去见官,却是浅淡的眉毛一扬,尖声道:“看来郎君是个新来的江湖人,不懂得这永安城里的规矩。” 来的人有些多,傅瑜虽然有些武艺在身,此时见着这十多号彪形大汉将自己团团围住,一时也有些发憷,心里止不住的后悔,只叹自己今日太早叫那七个府丁回府,不然今日定能将这伙人全抓起来。 赵甲冷笑道:“先让我的兄弟们教教你规矩!这道上的生意,岂是你这样的愣头青能搅黄的?” 傅瑜眉头一皱,右手握紧鞭柄,而后横着甩出去,直直地落在一人的胸前,他这一击可谓用了全力,顿时将这大汉抽着倒退数步,猛然倒地,众人一瞧,却见他胸前被抽得血肉模糊,整个人只能倒在地上喘着粗气,瞧着倒像是进气多出气少的模样。 傅瑜整个人还是傲然挺立,他眉心紧凝,双唇紧抿着,一双眸子慢慢的扫过众人,看起来倒还真有一股江湖大侠的风范,但其实没人知晓他右手虎口已有些发麻,心下已然暗暗着急。依着他的身手,再加上这条算得上凶恶之物的红马鞭,摆平七八个大汉已是极限,如何能从这十二三个带着武器的大汉中冲出去? 赵甲已是在两个人的搀扶下站了起来,他眯着眼站在傅瑜三步远的地方,眯着眼睛看着傅瑜没有说话,他身旁的一人尖声问:“你的身份?不知道郎君是哪位老板手下的,大家伙也都是讨碗饭吃,若能不打最好了——”,哪个老板手下的也不是,他就是个来砸场子的!” 傅瑜闻言一愣,循声望去,却见一身白衣的梁行知正扶着矮墙穿行过来,他脸色有些苍白,但一双眸子灿若星光,整个人如青松玉柏,丰神俊朗,让人忍不住听他的话。 傅瑜立刻道:“这人就是个路过的,小爷我不认识他!” 他慢慢的说着,声音已有些冷然。 赵甲说完,他手底下的人已是拿着刀冲了过来。傅瑜冷眼一瞧,只暗恨这赵甲倒是个很机灵的人,只能抽着鞭子左右躲避着,想往梁行知的方向赶去。 傅瑜心中憋了一股气,鞭子抽起来格外的顺畅,但到底只有一个人,终难敌过拿着刀的大汉们,他抽空看着梁行知,却见攻向他的人只一个瘦弱的拿着匕首的汉子,他左闪右避的,一时半刻的倒也还算安全,毕竟几乎所有大汉都冲向了傅瑜这边。 傅瑜又抽了一鞭子,只听得一声惨叫,他弯身,一脚踹在身后的一个拿刀的人身上,险险避过了砍向他的大刀,却还是让身上的衣服被众人的刀划破了,随即一阵白烟洒下,一股怪异的味道袭来,傅瑜连忙扭头避过,却还是叫少许的白烟洒在了脸上,他定眼一瞧,却见赵甲阴狠的目光盯着他。 黑暗来临之前,傅瑜的最后一个念头是:梁行知竟然是会武的。 头颅里跟藏了个火炉似的,烫的傅瑜有些头晕脑胀, 周围有人说话的声音, 听着很是耳熟, 但他脑子昏昏沉沉的,一时也分不清到底是谁在耳畔说话,身上热意弥漫,四肢软绵无力, 他迷迷糊糊的睁眼,就见着碧空如洗的一片蓝天。 一个人道:“郎君醒了, 泼水有用!”这人嗓音有些尖,就在他身后响起,他眨眼分辩了下, 才想起这是金圆的声音。 “你们究竟是谁!知道我们上面——”又一个人吱吱唔唔的在不远处喊道, 声音有些发狠,倒像是赵甲的声音。 等到傅瑜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安国公府自己的房间的塌上了,此时已是次日下午,他躺的浑身发麻,肚内早已唱起了空城计,填饱了肚子,又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身上的力气才慢慢恢复过来,就连一直昏昏沉沉的大脑此时也清醒了过来。 金圆双眸闪烁了一下,对傅瑜行了个礼,方才道:“郎君昨日吩咐我去城南的城隍庙看看,我担心郎君一人待在那里恐有危险,故而没有按照郎君的要求去往城南城隍庙,而是……而是……” 金圆低头认下,沉声道:“我没有听从郎君的嘱咐前往城南城隍庙……” 金圆怔了一下,随后笑道:“我回府向大郎君禀明之后,大郎君遣人去朱少卿府上询问,随后朱焦就过来了,是他带着人前往那座荒院的。” 傅瑜起身,刚行至房门口,就听得傅瑾道:“方大夫还是先看看舍弟的情况吧。” 方大夫是昔年跟随傅骁南征北战的军医,他医术高明,这么多年以来一直待在安国公府为府内上上下下的人治病,上次便是他治好了邢捕头的腿伤,傅瑜估摸着自己中了那不知名迷药之后也是他治好的。 傅瑜道:“那白色的药粉是‘三日倒’?可我不过睡了一日一夜。” 傅瑜随口应了,看着方大夫背着药箱告退,才看着傅瑾,脸上露出一丝惊奇来,他问:“大哥,昨天究竟发生了什么情况?” 傅瑜一惊,有些不懂傅瑾为什么这么问,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傅瑜道:“是这样没错,可若不是梁兄和金圆,恐怕我如今早已——” 傅瑜一愣,有些不明,他回头看看 傅瑜皱眉,向傅瑾求情道:“大哥,金圆虽然这次违抗了我的命令,可他回府搬了救兵,这可是救了我的命啊!” 傅瑜无所谓的道:“大哥,金圆自幼和我一起长大,你又是我的亲大哥,你们两人断然不会害我,现在我们要注意的是那赵甲和小十的事情,怎么好端端的在这里谈论什么金圆的奖罚之事了?” 傅瑜开口想再辩论什么,却听得金圆朝着自己磕了一个头,口中直呼“二郎君”,声音中似有乞求之意,他深吸一口气,看看傅瑾,又看看跪倒在地的金圆,沉默了半晌才喃喃道:“有奖有罚,功过相抵了吧。” 傅瑜遂道:“既如此,那就——罚他、他一个月的月银。” 金圆连忙起身,还没走出房门外,傅瑜就迫不及待地朝傅瑾问:“大哥,昨天你见到梁兄了?”他这急切的神情,倒像是迫切的要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似的。 傅瑜只笑道:“我和犬韬因一幅画与他相识,梁兄虽家贫,但他学识渊博、见识广泛,是个很有趣的人,上次我拿回来的那幅画便是梁兄所作。” “孽子!还不跪下!”一声玄衣宽袍的傅瑾突然出现在廊外,他高大而又瘦削的身形遮盖了外间照进来的阳光,整个人背光而站,叫傅瑜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见着傅骁,傅瑜总是有些胆颤的,但他此时倒是硬着头皮道:“我不认为自己有罪,在大街上碰见赵甲等人是天上掉馅饼的事情,要是错过这一次谁知道下一次再碰到他会是什么时候,这次刚好和梁兄把他们制服了,即便是朱然,也该给我道谢才是!” 傅骁却是大跨步的走了进来,长袍的摆和宽大的衣袖在走动间发出细碎的声响,似带了风进来般,他沉声道:“你不认为自己有罪?” 话语刚落,一股剧痛便从他的左肩膀上传来,这剧痛还带着沉沉的压力,让他整个人的肩膀似扛了千斤顶一般不住地往下坠,却原来是傅骁伸出手放在了他的左肩上,使出了力气使劲的向下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