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家兄妹，最为相似的是下半张脸。 呼吸声断断续续地在耳畔响起，有时忽远忽近，有时默然停留，温窈眼皮沉得像是被压上一座小山，鸦密卷长的睫毛不甘心般抖了抖，又如沾染春日露水般的花骨朵那样娇颤几番，眉间隆起的细纹已然诉说着她渴望睁开眼的意图。 昼夜更替，弯月与星子隐没痕迹。 路边，一辆改装过的军用越野车内，依稀可见后排稍大空间内的两人。 男人呼吸放慢，像是担心每个微小动作都会令女孩不适。 可他还是这么做着，平日敛起的目光不再淡漠，反之，他素来温润却不带真实情感的神情里出现了点戏谑般的玩味，他仔细端详着躺在腿上的女孩，用手背不断磨蹭她的肌肤，好像只要这样，他就可以得到莫大满足了。 只需要这样就够了。 “为什么这么不乖呢。” 温如衍下车，他依然是那个光风霁月、正直仁义的温教授。 没有任何人知道，温窈也不会知道的。 可现在，这个地方，没有丧尸，没有实验，没有温家是是非非的事情，压根没有所谓过大的压力，他却还是夹起一根烟，眸光闪烁在烟雾缭绕之下，手背却仿佛还残留着小姑娘肌肤的触感。 没有人……吗？ 啧。 不张嘴、不开口，妄图只用一些手段引起你的注意，在你跟他交流时，他表现得冷漠又哑然。在你无法觉知到时，他又像是对着某些既定观众般表演着对你的病态爱意。 你沉默、诧异、无法相信一个曾经喜欢对着你疾言厉色的人私底下对你拥有着非正常的爱。 这些做法，无异于让一个聋子听到旁人说“我爱你”，让一个瞎子看到旁人静默的掏出戒指。 巧的是，温窈就喜欢做这种逼疯别人的事情。 像温如衍这样的人，连他自己大概都不敢承认或者不敢真的察觉到他的异常。 那是有悖人伦的。 所以，温窈要逼他一把。 她会彻底令他的痛苦，变成痛楚。 更是赏赐。 “醒了？吃饭。” 温如衍叹了口气，“不吃？不吃你想饿死在我的车上吗？我的车里不载尸体。” 温如衍心里头没由来的闪过刺痛，可女孩实在太跋扈了，不等他开口辩驳两句，边连珠炮似的继续道，“我讨厌你，温如衍，你走，你滚开，别出现在我面前。” 温如衍近乎于无奈的嗤笑了声，“你让我滚？” 温窈往后又缩了缩，让温如衍有一瞬间怀疑他自己在何时对她动过手，她才产生这样的应激反应。 作为年长十岁的哥哥，妹妹自小的为人处世他都会领导。 她邀功般的将前因后果告诉哥哥后，温如衍当即夺过她手中的东西，掌心更是毫不留情的在她幼嫩臀部上留下惩罚性的几个巴掌，“你这是偷，不问自取就是偷，我们温家人不能做这种事情，人家哪怕不喜欢，你也要问清楚人家是否需要，否则你就不该带回来。” 温窈一直就是那样，雷声大雨点小的家伙。明明他没用几分力，可她就是哭的撕心裂肺，眼睛红的跟兔子似的。明明他只是将不听话的她带回安全的车上，她却无理取闹的仿佛两个人才是此刻站在对立面的人。 “你……”温如衍语塞。 有些话说跟没说出来是有很大差别的。 温窈发育的比同龄女生好的太多，刚青春期时还有些不懂得跟哥哥避嫌般的，把自己苦恼的这件事告诉了温如衍，当时温如衍又气又恼又羞，好几天都没回家不知道怎么面对温窈。 对他，也不行。 “够了，”温如衍黑色碎发下汗水顺着后脖子往更深处流下，他的眼尾染着点不正常的绯红，闭了闭眼，正声道，“你不是小孩子了，我当然不会这么对你，不会……打你屁股。” 温窈：“哦。” 不像八岁，又怎么能让你一边面对着当下从青涩迈向成熟的我，一边又回忆起幼小又纯真的我，恶毒与善良相互在你脑海中博弈时，又会是哪一方更胜一筹呢。 “还有，哥哥既然想让我滚，那我走就是了。” 她对他，有埋怨，有厌恶，也有伤心。 仿佛全世界的蛇胆都在温如衍肚子中翻腾，他后知后觉地有些受不了，想要把这种苦吐掉，但又硬生生咽了回去，留他一口苦涩。 温窈不语，但也不走，温如衍趁此机会机会道，“把饭吃了，你太瘦了，再不吃东西又要营养不良。” 温如衍停顿了一下，思索片刻，“我可以喂你吃。” 喂，是平等的关系。 “……” 温窈让他伺候，那就真是伺候。 温窈轻笑了声，“哥哥是第一天知道我是这样的人吗？我就是这样没有同情心又自私自利的人啊，我不喜欢吃，那就是垃圾，垃圾的话，倒了也就倒了，我为什么要管那些我不认识的人。” 都是一堆歪到不可理喻的话。 “难吃，难吃，好难吃，我要吃水果，我要吃草莓，我要吃西瓜，葡萄，还要喝酸奶，要喝果汁！要吃牛肉！” “那就说明哥哥没本事喽，陈厌之前可是什么都给我弄得来的哦，”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裙子，恍然想起原来她忘记把在商场里换掉的那条红裙子带着了，但也不影响她接下去说的话，“陈厌可是帮我弄到了红裙子，还帮我亲手换上了呢。” “我说，”温窈对着他笑吟吟，“我说你还不如陈厌，我还不如找陈厌去呢。” 他抬手，故意抚上她那可怖的伤疤般，又用用指背刮了刮她的脸颊，也学着她的语气，朝她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