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秀笑了下,大大方方承认,“她不能来。”秋猎的日子是她跟忠义侯两人心照不宣敲定下来的,日期正好跟女子入学时间前后脚,让裴景抽不出身过来。裴景不懂拳脚年纪又小,武秀不是怕她来了连累自己,而是怕有人伤了裴景会惹得她分心。若是今日把裴景留在营帐那边,她进山林都会分出一半心神在后头的裴景身上。哪怕安排的再周全也会担忧。尤其是她的小驸马纸墨文章里长大,没见过真实的刀光剑影,说不定会怕。武秀驱马往林子深处走,“走吧,该办正事了。”这片山林里果然没鹿。春雨循着小鹿跑过留下的痕迹一路追寻,到了林子深处的平地上。草地上一望无际,四周有三面都是山林,剩余的西北是个山坡,要是没有头上的太阳,走到这儿的确很难辨清方向。武秀目光朝那边山坡上望去,果然在那儿看见低头吃草的鹿。她抬手搭弓,眼睛微眯,箭未离弦,就瞧见山坡那边骑马慢悠悠爬上来的庆王,以及他身后的十多个侍卫。庆王坐在马背上,握着缰绳迎着对面东南方向的阳光朝下面的长公主看过去,扬声打招呼,“姑姑可是在等我?”他们一行人惊跑了鹿。武秀瞧见庆王却没就此收弓,箭矢直接放出,破空声响起,阳光下箭头闪着银光,擦着庆王的左脸脸颊飞过,在他白玉的脸庞上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线。庆王没想到长公主会二话不说直接对自己出手,眼睛微微往下试图看自己火辣辣疼的脸,后知后觉抬手摸在脸上,垂眼看手上的血。心脏几乎从嗓子眼里跳出来,箭飞过来的那一瞬间他傻了似的坐在马背上,连躲避都不知道。可能是觉得长公主不会真出手,也可能是自己被阳光晃了眼没看见箭,更是忘了躲。庆王愣愣的看着指腹上的红,然后扯开嘴角笑了,他本来还顾及着姑侄血缘没立马动手,如今看来倒是他妇人之仁了。“姑姑,女人就该有女人的样子,天下女子里凭什么你是例外?”庆王收回手,握着缰绳说道:“你自己做这个特殊还不够吗,为何非要鼓动父皇办什么女子学堂。姜华,你是想走武皇的路吗,可我姜朝不是无能怯懦的李氏子弟!”庆王抬手,示意侍卫动手,“今日太阳极好,让你死在这般温暖的阳光下,算是全了我们姑侄情分。”他手朝下压,“杀!”武秀就带了两个随从,加上她自己不过才三人,庆王觉得姑姑就算战力非凡,也抵不过轮番厮杀的人海战术。他带了十几个侍卫,并非是他只有这十几人可用。他身后是带领几千人马帮着善后的忠义侯,要是他这边不敌,忠义侯自会出手。武秀在庆王开始说废话的时候,就已经干脆利落的点燃了信号弹。一共三发,拖着白色小尾巴,“啾啾啾”的窜到天空中然后炸开,变成红色烟雾。同时武秀抽出箭筒里的三截**,三两下拼成一支银枪握在手中,春风春雨从腰带里抽出长鞭,驱马往前,一左一右护在武秀身旁。三人面朝外,围成圈,后背交给其余两人。不是主仆三人轻敌,她们其实真看不上庆王的这十几个侍卫。她们防的也不是庆王,而是庆王背后始终没露面的忠义侯。那才是最大的危险。庆王看见信号弹了,看完就笑了,扬声说:“晚了姑姑,瑞王那个蠢货就算带兵过来也会被忠义侯的兵将拦在外头,而这点时间足够我解决了你。”“你要解决了谁!”中气十足的呵斥声从山林里响起。庆王下意识抬眼看过去,就见一匹油光水滑膘肥体壮的黑马从山林里窜出来,气势如虎直接冲上前。“父,父皇?”庆王愣住了。父皇怎么会在这儿?他不是应该被忠义侯支走,去别的山头猎鹿去了?皇上驱马上前,马蹄扬起,他顺手挥动手里大弓,将一个冲到武秀跟前的侍卫用弓弦勒下马。人倒马翻,恐吓住了其他侍卫。杀长公主可以,但杀皇上是弑君啊!前者自己丧命就罢了,后者可是连累九族!他们踌躇起来,一时不敢再上前。尤其是皇上一马当先跑在前头,后头跟来的是两个身经百战的将军。他们也是三人组队,顺着梅花鹿的脚印寻到这边。还没出山林就先听见信号弹的声音,抬头顺着烟雾的方向赶过来,就看见庆王要围剿长公主。皇家的事情他们不能站立场,但他们要保护皇上,而皇上驱马站在了武秀长公主旁边。武秀也有些惊讶,“皇兄怎么在这儿?”皇上没看她,只看庆王,“滚下来!”庆王驱马下来,却不敢靠近,坐在马背上远远的说,“父皇您偏心,您看见了吗是姑姑先动手要射杀了我,我脸上血迹还没干呢,她要杀我,我连还手反击都不行吗?”皇上厉声呵斥,“她要是真想射杀你,你的脑袋上这会儿就该有个窟窿而不是一条血线!竟要残杀血亲,混账东西,还不滚过来认罪!”庆王不仅不过去,还驱马往后退了两步。他本来的计划只是杀了武秀,如今看来对面所有人都留不得活口了。庆王从袖筒里也拿出信号弹,扯了捻子,烟雾“嘭”的下在头上绽开。皇上皱眉看他。庆王将壳子随手扔到地上,摇着头说,“是您逼我的,是您逼我的!”他道:“我不想谋反,我只是想解决了她,为什么您要出现,为什么!”庆王听见了混杂沉重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出现在了他背后山坡的最顶峰。忠义侯身着黑色甲胄,手里拎着沉甸甸大弓,马鞍边挂着的箭筒里的箭羽是满的。他身后将士们一字排开,数千人乌压压的站在西北山坡之上,手持弓箭齐齐朝下看。庆王扭头瞧了一眼,松了口气,再次望向皇上,下巴高高抬起,“父皇要是此时传位于我,我留您跟姑姑一命,如何?”皇上根本没看他,而是顺着他的身影往后,目光沉沉的落在了忠义侯身上。这般阵仗,说是来擒庆王护皇驾的,忠义侯恐怕自己都不信。兵权在手敌我悬殊,他是刀俎,姜家人才是鱼肉。忠义侯眯着眼睛迎着阳光朝下看,“庆王意图谋反,臣救驾来迟,眼睁睁瞧着皇上跟长公主死于庆王刀下,臣心痛矣。”他嘴角扯出笑,写书人似的连结局都给他们一家子写好了。庆王根本没反应过来,转动马头朝向忠义侯,“你说什么?萧锦衣你要做什么!”忠义侯抬手拉弓,弦在扳指上越绷越紧,箭矢的方向瞄准皇上的心脏:“臣救驾来迟,皇上,珍重。”武秀神色一凛。身后山林里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以及独属于禁军的重骑声音四面环开。可已经来不及了。他们几人站在平地上,迎着对面的箭矢躲无可躲避无可避,尤其是忠义侯的骑射功夫在来围场的第一日就展现的淋漓尽致。这般准的箭,雁都躲不掉,何况人。只要他把人射杀完,他身后的将士们只能听命于他。对面忠义侯人在山坡上,箭在弦上,银光在阳光下闪耀跳跃。眼见着他要松手。“不要。”裴景眼睛直直朝前看,脸色苍白唇上瞬间没了血色,她们调完大军就马不停蹄赶路,顺着红色烟雾方向绕近路过来,还是来不及吗!褚休瞧见了对面的箭矢,扬声喊,“裴景!”裴景下意识扭头看她。褚休干脆利落的脱了枣红色外衫,两手抖开,“蹴鞠,风流眼!”裴景反应过来,人翻身下马,伸手摘掉身旁将士头上戴着的黑色虎头兜鍪,将盔朝前面的褚休抛过去。两人默契至极,不用多说话,褚休张开外衫兜住兜鍪缠紧。她快马朝前,冲出山林的那一刻,手撑马背弹跃起身,脚踩马鞍借力,手将临时制成的“鞠”往高处一抛,身体在马背上凌空倒挂,脚背勾了“鞠”用力往前高高一踢。所有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仿佛做过无数次。那“鞠”朝着对面的“风流眼”——忠义侯的肩砸过去!忠义侯眯着眼睛,注意力全在箭矢跟对面皇上的心口上。但他反应极快,奈何阳光耀眼,迎着光分神抬眼一看,光却刺的眼睛睁不开。等眨眼间能看清的时候,一颗红色的球已经代替了眼前的太阳,遮天蔽日般,直直的朝他肩上砸来。手劲一松,箭矢失了原本方向。武秀扑过去,护住皇上的头,将皇上从马背上扑到草地上。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