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景耳朵滚烫通红,想抬脚踩褚休两下。原本就抬不起来的头,这会儿算是彻底低下去了。事实证明将话题扯到裴景身上很有用,长公主至少不再追问私自回京的事情。武秀侧眸吩咐春风,“安排房间准备干燥衣物,让人送三碗姜汤过来。”武秀说完目光顺势落在褚休身上,顺着他移到他身旁的倩影上。对方戴着斗笠低头立在褚休身边,有些怕人,从始至终没抬头,双手一直握住褚休手臂,半个身子都躲在褚休身后,唯有发丝潮湿成一缕,低头时顺势往前垂下,落在脸颊两边。“殿下,”褚休开口吸引来长公主的目光,“我娘子衣服湿了,能先带她去换身干衣服?”褚休知道武秀在看什么,手依旧轻轻盖在于念斗笠上,没让于念抬头露脸。武秀,“她先去换衣服,你留下回话。”武秀抬脚朝正厅走,从褚休身边路过的时候,脚步停顿瞬间侧眸看了眼裴景才继续往前。裴景就差用肩上的巾子把脸遮住了。长公主进去,丫鬟过来领于念去换衣服,“娘子跟我往这边走。”于念这才抬头看褚休,抿着唇,秋水眸子湿漉漉的,伸手攥住她的袖筒。褚休反手把自己肩上的巾子也扯下来,抖开往前围在于念身上,“没事儿,这是长公主府,也是未来小景的府邸,在小景未来的家里不怕的。”于念咬了咬唇,眼里露出几分怯。话虽这么说,毕竟是陌生地方又是长公主府,离开褚休她哪里都不敢去。于念迟疑着,手指勾住褚休身侧的手,慢慢握住,小声唤,“秀秀。”褚休抬手摸于念温热的脸颊,手指勾着于念的发丝挽到她的耳后,捏了捏她肉软的耳垂:“长公主要找我俩问话,我不能陪你去,你去换身干衣服就来找我,我在这儿等你。”于念乖顺点头,“那我,换完,就来。”她深呼吸,松开褚休的手,捂住身前的巾子一步三回头离开。褚休眼里露出笑,莫名欣慰。念念真是长大了。于念走远褚休才扭头,转身就发现裴景一直站在身后等她,“你怎么还没进去?”裴景握紧巾子,穿着这样加上刚才褚休的话,导致她不太敢单独进去面对长公主,“我等你一起。”裴景眸光闪烁眼神飘忽,“待会儿殿下要凶的话,也不会只凶我一人。”褚休眨巴眼睛,见裴景紧张,笑着打趣她,“听说过成亲后怕媳妇的,你怎么还没成亲呢就先惧内了。”裴景瞪褚休。褚休拱手,“怪我怪我,待会儿长公主要是问责你就全推到我头上就行。”褚休抚着自己嘴巴上的假胡子长吁感慨,“推我一人出去能换你俩未来感情和睦,我无怨无悔。”裴景,“……”褚休将来官场要是混不下去,改去南曲班子唱戏也挺不错,毕竟她那么爱演爱扮。裴景听不下去,深呼吸先抬脚进去。武秀手里端着茶盏,耐心十足的坐在主位上,抬眸瞧见两人一前一后进来,淡声说道:“坐吧。”武秀看向褚休,“说说你们是怎么想的,为何要提前回京,又来了我长公主府。”褚休刚坐下,正要起身回话,裴景就先开口了。裴景屁股只有半边挨着椅子,斟酌着说:“春风说回去的路上可能有危险,殿下也调了一百名侍卫混在礼部官差里保护我们,但褚休跟我都觉得与其明知山有虎偏往虎山行,还不如提前绕路走,闪老虎一个措手不及。”“提前回京不合规矩,我跟褚休便想借殿下掩护,在后日礼部队伍回京前,让殿下假意去接、接我,将我们送回队伍里。”这事情她跟褚休路上就商* 量好了,可说出口的时候还是结巴。这也是她们回京后不回裴家小院而是来长公主的原因。裴景说完这话看向长公主,几乎抬眼视线就跟长公主对上,对方眼里带着清浅笑意,裴景脸一热,立马低头捧着手上的巾子看。素色巾子,裴景恨不得“看”出一朵花。裴景头上斗笠摘掉,白净秀气的脸蛋露在外头。本是清秀的长相,奈何嘴巴上还贴着假胡子,虽不伦不类,奈何实在可爱。武秀勉强收回目光,借着喝茶抿平嘴角,“裴景是我驸马,我帮她理所应当。”裴景头垂得更低了,耳朵红的要冒烟。武秀放下茶盏,看向褚休,“你是个聪明人,找我帮忙定然想好了谈价的筹码,不如说说,看我会不会心动。”裴景跟着抬眸看褚休。她被点成驸马,自然归到长公主名下,那褚休呢?两人当初共写《今朝人物传》的时候,其实就是不满有人试图用舆论去抹除长公主的功绩。她自幼仰慕长公主殿下自然会站出来,只是从没问过褚休为何要帮长公主正名。裴景想,这个问题也许无需问。此事正义不愧天地不愧良心,就该去做。一些事情,唯有争才有出路,要是不争,长公主殿下淡出朝堂只能闺阁待嫁。要是不争,于大宝那等蠢猪都能进书院,而拿着木棍在地上写字的楚楚却连进书院大门的资格都没有。这世道从不公平,既然不公,那便去争,争出属于自己的这份公正。她跟褚休不止要为自己争,也要为楚楚争,为无处拜师的于念争,为跟她们一样的人去争。争一线正大光明、以女子身份立足朝堂的机会。褚休是良驹是凤凰,会挑自己满意的伯乐,会选能助自己立足京城的梧桐树。长公主是最佳的也是最好的选择,两人联手是必然,裴景觉得她不用替褚休担忧。褚休身上穿的破旧灰衣虽不再往下滴水却依旧潮湿,脸上粘的胡子也滑稽可笑。可她一旦开口说正事时,眼眸清亮,整个人都熠熠生辉,让人无视她的穿着打扮。“庆王跟我因春榜结仇,不合是必然,但不会派人去查我家娘子的过往,除非他或是他身后的人,跟我在将来的朝政上利益相背。”“既然利益不同,庆王怎么会允许我平平安安返回京城。”“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我虽顺利回到京中,可没有根基跟背景,日后在朝堂上被他为难也是必然,与其梗着脖子孤身一人跟庆王斗,不如找个别的靠山。”褚休看向长公主,两人目光对上。“我自以为我是千里马,”褚休跟长公主对视,不卑不亢,大大方方,“也觉得殿下是伯乐。殿下若是愿意保我跟我娘子平安,我愿供殿下驱使。”武秀看褚休,眼里露出几分意外,但更多的是惊喜。褚休同她谈庇护,摆在明面上的筹码其实有三个。一是跟裴景共创的话本,二是他娘子于念的身世,三才是褚休自己。武秀以利度人,以为褚休会说第二个,毕竟春风的消息已经递回京城,褚休那么聪明,该猜到了什么。武秀曾经有个关系极好的姐姐,那便是富商柳家的大姑娘,也是忠义侯萧锦衣的亡妻。她唯有留在这世上的血脉,极有可能就是褚休的娘子——于念。褚休完全可以用于念来谈这事,可他没有。他选择用自己投诚,给他和于念换一个庇护,而不是把于念摆在明面上当跟人谈事的筹码。武秀望着褚休,透过他似乎看见了另一个人,一个跟他做法截然不同的人。武秀垂眼,“你们留在府里住上一日,明日下午我借口去驿站迎接瑞王回京,将你们悄声送回礼部队伍里,这样比在城门外诸多视线下将你们三人送回去要稳妥的多。”她这么说就代表这事谈成了。褚休眼里一亮,跟裴景对视一眼,两人齐齐起身拱手行礼,“谢殿下。”武秀这才看向褚休,“趁她换衣服回来前,能否借我看看你找到的那个物件。”褚休从腰间钱袋子里掏出一块潮湿的蓝色巾帕,帕子打开露出金片。褚休双手捧着递到长公主跟前。武秀捏过金片,“我只听她提过,未曾见过,但应该是这个。”武秀指腹摩挲金片上的字,疑惑后猛地抬眼看褚休,“这字?”褚休,“是之前上面就有的。”裴景疑惑,也凑过来低头看,“这字怎么了,有了这字才能证明这是于念的东西啊。”念,于念。武秀眉头紧皱脸色严肃,摩挲着金片若有所思,“怪不得金片从不轻易示人。他寻小念儿寻了多年,画纸换了又换,却从未对外提过小念儿身上带有别的物件。”小念儿身上没有胎记也没有能辨出身份的痣斑,唯有脖子上带着的金片吊坠能证明她是萧锦衣的女儿。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