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先回去吧,接下来你要准备一处秘密安全屋,将马河图他们的撤退路线安排出来。”
从马和图家里出来,张义和吴安之撑着伞缓缓走在大街上。
“您呢?”
“我还有事做,总不能浪费了身上穿的这身衣服吧。”
张义笑着一指自己身上穿的日军军装。
张义说的轻描淡写,但吴安之意识到张义恐怕要在日占区实施计划,点了点头,说了声“保重”连忙走了。
日本人在市区的很多街道拉起了铁丝网,并划出了管制区。
白天皇协军和日本宪兵满大街盘查可疑分子,到了晚上就施行宵禁。
这反倒使得日桥聚集区呈现出异样的繁华。
许多酒家、歌厅、妓院和赌场一到夜里就变得门庭若市,到处充斥着及时行乐者的喧嚣。
张义瞥了几眼街道两边,没发现什么不正常的情况,刚准备穿过马路去找猴子、钱小三他们。
就在这时,另一道巷口出来一道佝偻的身影。
男人头戴鸭舌帽,穿着汗衫,胸前挂着一个烟匣,一边走,一边吆喝着售卖香烟。
看到男人背影的这一瞬间,张义微微一愣。
这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从军统“叛逃”的郑呼和。
张义还在意外中,郑呼和已经穿过马路,殷勤地向两个路过的鬼子军官推销起香烟。
张义心中一动,停下脚步,在旁边的报亭买了一份报纸,一边看一边观察着动静。
他看着两个鬼子军官哇哇叫着将几包香烟揣入马裤中扬长而去,才缓缓穿过马路。
“来包老刀牌香烟。”
张义甩出一张钞票。
“是你。”
听到张义不加掩饰的声音,郑呼和一愣,缓缓递过香烟,脸上却没有丝毫惊诧之色,显然他早就发现有人在注视自己,只不过没想到是张义。
“好久不见啊,老郑。”张义笑了笑,将香烟揣入裤兜。
“聊聊?”
郑呼和没说话,合上烟箱,双手插在口袋中,低着头,不紧不慢地尾随着张义。
走到路人视线外的暗巷,张义才问道:
“你怎么在这里?这条街上有不少76号和日本宪兵队的暗探。”
“我在执行任务。”
“需要我帮助吗?”
“暂时不用。”郑呼和望着张义,眼眸坚定。
“不用客气,只要是为了抗日,我愿意贡献一份力量。”
“没有组织的批准,我不能和你有任何私下来往。”
“侵略者不会等你们组织的批准。”
“我是个战士,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郑呼和脸色变得郑重。
“我们遭遇几次围剿还没有死绝,并且生生不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就是因为我们讲纪律,服从集体,这就是我的信仰。”
好久没有听到信仰这个词了,张义不由深深看了他几眼。
刚想说些什么,突然两人神情同时一凛。
只听巷口传来极具节奏感的脚步声,这是军人长期训练留下来的肌肉反应,无法掩饰。
张义不假思索,对着郑呼和点点头,一把扯住他的衣领,呵斥道:
“八嘎,你竟然敢卖假烟,欺骗大日本皇军?”
“小人该死,太君,小人愿意赔偿。”
郑呼和一脸苦相,连连鞠躬作揖,苦苦哀求。
“八嘎,跟我去一趟特高课”
张义一边训斥,一边用余光打量巷口。
果然一个鬼鬼祟祟的便衣握着短枪警惕地走进了巷口。
张义严厉地瞪着他,用日语问:
“你有什么要报告吗?”
“属下只是觉得这个小贩颇为可疑。”
“一个贩卖假烟的家伙,良心大大的坏,我要处罚他,你马上滚蛋。”
“是是是。”
见这位年轻少佐一口流利的日语,便衣再无怀疑,连忙收起枪抹着汗溜走了。
他刚才看到郑呼和扮演的小贩主动向日本人推销香烟,心里产生了怀疑。
因为日本人买东西都不给钱,小贩见了都是躲着走的。
后来小贩又跟着日本军官到了小巷中,更引起了他的怀疑。
所以他才一路尾随,没想到是军官在敲诈小贩。
待便衣离去,张义恢复平静,说道:
“我们生活的环境就是这么残酷,老郑,保重,如果真有紧急情况,可以想办法联系我。”
郑呼和深深看了他一眼,报出一个死信箱的位置,说:
“有什么情报可以通过死信箱交换,但只能你一个人知道,如果有军统其他人知道,立刻中断联系。”
“抗战以来,国红二次合作,就有情报交换的协议,别对我们那么不信任,我和我的兄弟一样在拼死杀日本人。”
“话是这么说,可是,你们的常委员长一旦过上几天太平日子就开始想要屠杀我们红党。”
这话是事实。
张义沉默了。
郑呼和也沉默了。
黑暗中,他们都听得见彼此的呼吸声,尽管是曾经的同事,曾经并肩为战,但如今各为其主,国红之争是一道几乎不可逾越的鸿沟。
张义想说点什么,却不知道如何表达,以他如今的身份有些话是不合适说的,只能沉默着拍了拍老郑的肩膀。
“保重。”
“保重。”
经历了这个插曲,看着郑呼和匆匆出了巷口,拐进一处街角,张义则是原路返回,去找猴子和钱小三。
张义从黄包车上下来,踱步来到一个卖炸糕的小摊儿前。
小贩用竹制的夹子从油锅里将焦黄的炸糕一个个夹出来,随后,他用油纸包了两块,递到张义手里。
张义拿着炸糕,一边吹一边问:
“你的干了几年了?”
“我才来,小本生意,糊口饭吃。”小贩看着他,满脸堆笑。
张义咬了一口,从怀里掏出一本伪造的特高课的证件在小贩面前一晃,含糊不清地说:
“吆西,你的手艺不错,跟我走一趟吧。”
小贩脸色一变,警惕地扫了几眼周围,尤其是旁边的修鞋匠。
这才小声用日语说:“长官,自己人。”
张义瞥了一眼不远处的日军宿舍,大门口日本军人分守两侧,戒备森严,军人的刺刀锃亮地对着天,在黑夜中闪着森光。
能在日军宿舍门口摆摊的,不是暗探就是有关系的,张义岂能不知,他故作质疑问:
“你是什么机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