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再次响起凄厉的惨叫声,但张义没有丝毫办法,他只希望张露萍能挺住,等他们到了息烽集中营,再想办法营救。
潜伏,就意味着要面临无数残酷的选择,需要有把自己不断碾碎和重塑的能力。只是,面上再波澜不惊,如此场景,还是让张义心神起伏跌宕。
这一刻,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心狠手辣的军统行动处副处长,还是一直向红党传递情报的潜伏者。
折腾了半天,没有拿下审讯不说,还因为情报泄露放跑了山城地下党,戴春风自然怒不可遏。
二处处长何商友虽然做好了小舅子不死也要脱身皮的思想准备,然而事情的结果比他预料的还要严重。
戴春风刚接完电话回来,委座已经知道了红党案件的事,他将此案与31年中统发生的“龙潭三杰”案视为果党两大特务组织的耻辱,为此戴老板被常某人在电话里面狠狠臭骂了一顿。
此刻他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只能朝稽查处看守所所长毛烈身上倾泻:
“废物一个,就是养条狗也知道看好门。
哼,替红党送信,放跑了要犯,死罪不可赎,明天即刻枪毙。”
何商友不可置信地看着戴春风,这个命令落在耳中只觉晴天霹雳:
“老板,戴先生”
“行了,毛烈咎由自取,我说过谁也不许替他求情。”
戴春风打断他的话,冷眼看着他,不容置疑:
“你回去吧,安抚好家里。”
“.是。”何商友苦涩地应了一句,整个人看上去很疲惫,似乎瞬间苍老了许多。
毛烈这小子一向横行霸道,却不想这次栽了跟头,还载在戴老板手上。
何商友都不知道回去怎么和老婆说。
江山县不大,毛姓算是大姓。
他娶的老婆姓毛,戴春风老婆同样姓毛,沾亲带故,比如同样是江山人的毛齐五论起关系来还要叫戴老板老婆一声堂姐。
唉,现在只能实话实说,让老婆再求戴老板了。
何处长凄凄惶惶地走了,张义小心请示道:
“对不起局座,没能说服他们是我的责任,下一步怎么办?”
说完张义作出一副失望懊恼的模样,一个为自己小小失误而遗恨的高傲军官形象跃然纸上。
戴春风一脸阴沉没有说话。
一直沉默的情报处长杨荣,这时突然说道:
“局座,既然这几人都不招供,不如废物利用,借着将他们押去息烽集中营的机会,故意放出消息,引鱼儿上钩”
戴春风眼前一亮,又无奈地摇了摇头:
“家丑不可外扬不说,计策是不错,但时机不合适。”
杨荣恍然大悟:“要是这样.只能便宜了他们。”
“等风平浪静再说吧。”
戴春风咬牙启齿,他心里暗暗思忖,到底是谁将这件事情捅到委座那里去的。
想了想,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中统。
军统一直想要在红党的情报上力压中统一头,将张某人争取到手算是一个不小的进步,可此刻“电台窝案”的发生无疑于自打耳光,简直是奇耻大辱。
“中统的人在干什么呢?”
仿佛就像心有灵犀,瞌睡了有人送枕头,戴春风话音刚落,山城警察局侦缉队长蒲岗就兴冲冲地来了。
“雨农兄,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戴春风不咸不淡问。
蒲岗四十多岁,黄埔四期毕业,仗着资格霸占着侦缉队长的位置,只为敛财。
他每天坐在茶馆里喝茶听曲,根本不管事,戴春风对此人恼火至极,正想着调换他的工作,没想到此人主动上门了。
蒲岗神秘一笑,大咧咧地坐下说:
“你知道我这个人没有什么好爱,就喜欢黄白之物,今天这事先说好,我要三成。”
戴春风皱眉:“先说什么事吧?”
“中统的事呗。”
蒲岗看着他,鼻孔哼了一声说:
“你和中统之间的争斗我不参与,我只要好处。”
听说事关中统,戴老板来了兴趣,挤出一丝笑意:
“中统能有什么事?”
“雨农兄,贼不爽快。
实话告诉你,我手下在入城处刚刚扣押了一辆满载钞票的货车,负责押运的是中统的人,他们提供不出任何运钞的手续,哼哼,你要是不感兴趣,我就去和姓徐的谈判了。”
“一辆满载钞票的货车?”
戴春风满脸不可思议,心说不会是伪钞吧?
但徐增恩刚从伪钞案中吃了挂落,他哪来的胆子又搞一车伪钞出来?
“那还有假?”
蒲岗得意洋洋:“我已经让人送样本去中国银行检验了,一会就有结果。”
突然又冒出来一车钞票,听起来不可思议,真实情况也颇具传奇。
武汉沦陷前期,政府机关及滞留的大批人员和重要物资,全部运往山城。
虽有水、陆、空三路并进日以继夜的抢运,但因为战火迫近,时间紧张,路况又复杂,使得运输极其复杂繁忙。
中国银行用卡车运输一批巨额钞票,汽车中途到达湖北某地时,风闻日军已追在后面,汽车又没了汽油,银行押运人员胆战心惊。
有道是“金钱诚可贵,生命价更高”,银行人员眼见追兵就在后面,惊慌失措,为保小命,根本来不及销毁钞票,只是草草将卡车做了伪装就逃之夭夭了。
一路潜逃到山城,自觉事情重大,谁也不敢实话实说。
于是一番合计后向银行扯谎说押运途中遭遇危机,按照紧急情况下的处理办法,已将钞票全部焚毁。
银行信以为真,一来兵荒马乱的无法核实,认为只要不是资敌,销毁了就销毁吧,按例将这批钞票的票号报财政部注销,事情不了了之。
但银行的人压根想不到,跟在他们屁股后面的根本不是日军,而是中统湖北站调查室的特务。
中统发现这车无主的巨额钞票后,立即封存起来,向徐增恩请示处理办法。
徐老板才从假钞案中侥幸脱身,但胆子却没有丝毫收敛,稍作思考就让湖北站秘密将钞票押解到山城处理。
不知他的初衷是将钞票押解到山城再说,还是本就私心想要独吞这笔钞票,但此刻却落在了警察局侦缉队手中。
“不会是假钞吧?”
戴春风思忖着,心说狗改不了吃死,既然你徐增恩利令智昏,再次被我抓到了把柄,就被怪我不客气了!
……
(本章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