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卯明终于明白了,何瑾拟写案牍之前的眼神。原来,那的确是淡然的不屑,是看敌人自取其辱的嘲弄。 这种感觉,汪卯明已两年多没有过了。 幸运的是,何保向来没什么野心可他的儿子,却似乎一点都不一样。 原以为只是个可以随意搓扁揉圆的小小书办,想不到竟这般神不知、鬼不觉地谋到了经制吏的位子! 可越是想到这些,汪卯明的忌惮不由越深一层。 何瑾却根本没有搭理汪卯明,而是一路走到他父亲曾经坐过的典吏座位前,略微抚过那干净的桌面后,便一屁股施施然地坐了下去! 满刑房的书办、白役看到这一幕,不由齐齐深吸了一口气,一时双眼精光乱冒、激动莫名有好戏有好戏看了!何家父子前仆后继跟汪卯明叫板,这简直太刺激、太有料儿了! 这一下,汪卯明简直气得浑身直哆嗦,根本说不出半句话来。 何瑾微一抬眼便认出这家伙,就是上次喊他进去挨训的那帮差。由此,他便张了张嘴,含糊地说了几个字。 何瑾又说了一遍,但更含糊。 “我是说”何瑾声音微弱依旧,只是到后来时,突然暴喝一声道“滚!”言罢,未待那帮差反应,直接一巴掌抽在了脸上! 可何瑾却一点都不在意,而且直接站起身来,怒声呵斥道“刑房重地,乃负责一州刑狱诉讼之所,最讲究规矩法度。你一个白役帮差,竟敢藐视本典吏,是嫌在这刑房干的太长了吗?!” 一瞬间,这白役帮差虽恼怒愤恨,却也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可转念又一想,他又不由开始心悸胆寒。因为何瑾选择此时暴起发难,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更重要的一点是,何瑾如今白衫换青衫后,已经有了同自己分庭抗礼的资格! 也就是说,这时候的自己,已不能再直接处置何瑾了,丧失了极大的主动权。 由此,汪卯明眼珠一转,当即装作大怒起来,喝道“何瑾,你简直太不像话了!” 何瑾却淡淡瞟了汪卯明一眼,未发一言。他只是走到原先的座位,拿起那一摞的卷宗,道“司刑大人说的是这些吗?” 这个胖胖的同桌端木若愚,一时有些发愣,可反应过来后,立时面色喜笑颜开! 这可是一群人精儿的聚集地。一切的风吹草动,都逃不过这些人的耳目。 虽然大部分人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何事,但却清楚知晓何瑾走出二堂后,便直接去了户房白衫换青衫! 由此,汪卯明如何被大老爷咆哮,何瑾又如何得大老爷器重,甚至还抢了值堂拟牍差事的消息,又零零碎碎地传入了这些刑房书办白役的耳中。 “兄弟你哦,何令史放心,这些卷宗就交给我了,保证办得漂漂亮亮!”小胖子端木若愚接过卷宗,当下便表示愿跟何瑾同进退。 “交给我吧,我保证三日,呃两日内就能弄好!” “” 这等态度转变的背后,一方面是何瑾的能力太玄乎——前天还跟小受一样挨着,今日就强势反守为攻,那手段根本都让他们看不透! 另一方面,就是今日汪卯明,显然已在大老爷那里失宠。而何瑾却除了本就亲近陈师爷外,还能直接跟大老爷说上话了! 跟着这样的上司,众人早就心中憋着一肚子火。现在有人打前锋,他们又怎不愿跟着起哄? 原来,他就等着这一刻呢。 汪卯明唯一没有料到的,就是原来自己在刑房如此不得人心?他以前觉得自己甚有威望、很让手下敬畏信服啊! “司刑大人,典吏一职是协助司吏破案侦缉、管理刑狱,并没说大人交代下来的任务,必须亲力亲为。”,他又不软不硬地将了一军“大人,你说对吗?” 而这一次,他的背影中,难掩多了几分外强中干 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了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