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麟没有开口,但在场的三个人,每人心里都响起一道声音:
[无法可续,灾难将至。]
五十年前,麒麟的道文出现了问题,[镜]通知了当时的异处局长荀若望。因为情况紧急,荀若望在与[镜]沟通后立刻决定进入昆仑的禁地的一探究竟,但要进入昆仑禁地,必须满足一个前置条件———进入者必须具有上古异木的血脉。
荀若望选择了向帝屋求助。
于公,面对事关里世界的大事,草木族不会袖手旁观;于私,帝屋与荀若望是关系极好的朋友,他不会看着朋友涉险无动于衷。
于是帝屋赶赴了异处局,与荀若望联手进入了昆仑禁地,他们在禁地里,看到了早已死去的建木,还有建木树枝上所留存的、草木的残骸。
———寂静的天地里,有数不清的坟茔。
时至今日,荀若望还能回想起当时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神颤栗,后来他才明白,那是在天地寂静下对死亡的敬畏,对灾劫的恐惧。
他清晰地记得当时帝屋的叹息:“难怪草木族凋零至此……”
天生地养的精灵本就比他族更加艰难,而许许多多的上古异木根本就没有血脉传承,因为他们已与建木一同寂灭。
当年的荀若望不过而立之年,活得都还没有帝屋年龄的零头大,帝屋尚且震撼至此,荀若望只会比他感受更巨。
他当时都没有发现他的声音在颤抖:“这就是、万年前那场语焉不详的浩劫吗……”
树上枯木、树下白骨,历经万年的后人到此,还能依稀窥见往昔惨烈。
万年之前的灾劫已不可细考,但万年之后的灾难已初现端倪———妖族传承的异兽血脉越是古老,便越容易堕化;草木族人丁稀少,幼崽百年都无法化形;各族死亡后魂魄化鬼,经常出现没有理智、只知嗜杀的鬼物;人族虽然欣欣向荣,但表世界怪异事件越来越多,异处局死亡率节节攀升,能觉醒灵力的孩子却越来越少……
如温水煮青蛙,一切都在慢慢向着极为不好的方向转变,他们拼了命地想要阻止,却是螳臂挡车。
在早已死去的建木下,荀若望与帝屋都陷入了不知该如何的默然。
而后……他们看到了金色的光点。
光点穿过建木死去的枝桠,盘旋过那些草木的残骸,如一场纷纷扬扬的落雨,雨水浮在他们周围,凝结为张金色的网,网里出现了半透明的麒麟。
[道文力量耗尽,屏障无法维持。]
[百日后,屏障消失。]
麒麟的声音直接传到他们心中,内容却让人不寒而栗。
荀若望翻阅过异处局最顶级的绝密档案,他知道里表世界的屏障与传说中无法再转生麒麟有关,但档案里没有写明隔开世界那道至关重要的屏障,竟然是由麒麟道文提供的能量。
里世界灵气充裕,表世界灵气匮乏,屏障一旦消失,灵力瞬间失衡,将会带来灭世的灾难。
荀若望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他脱口而出:“没有办法暂缓吗?!”
半透明的麒麟低下头,看向了他。
那是荀若望第一次接触到“道”,或者说……麒麟所携带的天地意志。
[付出足够的代价,可缓五十载。]
[五十载后,一切如旧。]
第230章
荀若望无法形容他听到这句话时的心情。
只能暂缓五十年吗?
五十年后一切依旧, 屏障依然会破碎,灾难依然会到来。
他承认自己有些贪心,因为屏障存在的时间太久了, 久到所有人都习以为常。从他知道里世界开始, 教科书上从未有只言片语提过屏障也有可能走向终结。
屏障数千年如一日地隔开整个世界, 于是里世界向着神秘侧发展,而表世界却走上了科技的道路,双方背道而驰已有许久, 根本就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强行兼容。
或许是他的心情波动太过剧烈,荀若望看到半透明的麒麟注视着他,好似天地意志透过他的躯壳,在进行某种衡量。
然后帝屋上前, 轻柔却不容拒绝地将他扯到了身后。荀若望那时才发现自己在发抖,只是他自己无知无觉。
他听到帝屋问:“真的只能暂缓五十年?”
麒麟似乎并不在意他们究竟由谁来回答或是提出问题,只说:
[若无意外,可续五十载。]
荀若望当时在帝屋背后, 他不知道他的友人是什么反应,但至少他已经明白麒麟的言下之意———五十年是极限, 不是起点。
帝屋挡住了麒麟看荀若望的目光, 荀若望知道帝屋是想给他一个整理思绪的缓冲机会。他闭上眼睛, 视线陷入黑暗时只觉心跳剧烈, 惶恐如同心上勒紧的蛛丝, 层层缠绕着, 涌上一股强烈的窒息。
“什么是足够的代价?”
在帝屋问出这个关键的问题后,荀若望还是忍不住虚虚睁开眼睛, 他的目光越过帝屋的肩头,看到半透明的麒麟身上那种近似于“道”的气质在此时淡了不少, 祂的眼瞳里,有种温和的平静。
[你、我、他。]
帝屋笑了一下,徐若望看到他垂在身侧的手缩紧又松开:“这代价是不是太轻巧了点?”
[草木之灵、妖族意识、人族气运,三者共生,能暂时弥补道纹的裂痕。]
帝屋轻叹:“这可真像一个局。”
昆仑从诞生时就是为人族设立的庇佑所,里里外外都掌握在人族手中,无论出于什么原因,人族都不会放任何一位草木族独自进入禁地……一切都像是早就注定好的,冥冥之中自有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