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克飞把顾寿云约在霞飞路上一家他们以前常去的餐馆见面。当他走到餐馆时,已经满头大汗。顾寿云正坐在角落的位置看报纸,等他很久了。
两人点了菜后,顾寿云指指报纸上的一个角落。原来华懋珠宝店杀人案的新闻已经见报了。王克飞草草地浏览了一遍报道,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对死者的描述也只是以“一个新上岗的看门人”一笔带过。看来记者们也只把它当作一起最普通的抢劫杀人案。
“这案子没这么简单。”王克飞放下报纸,咕哝了一句。
“这个案子也在你手上?”
“其实不算是。但我觉得它和我在查的另一桩案子有点关系,所以也参与了……”王克飞身体前倾,压低声音说道,“你知道吗?那个死的人刚好是陈海默的生父。”
“陈海默是收养的?”顾寿云十分吃惊。他想了想,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又皱起眉头问:“难道你还在调查她的案子?”
“我只想知道真相。”王克飞尴尬地回答。他知道顾寿云又要开始喋喋不休了。
“唉,你这倔驴!就是不听我劝。黄太太可是只老狐狸。你想和她斗?”顾寿云果然开始教训起王克飞,“女人做起事来,比男人更绝情。你以后若捅出什么娄子,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我自有分寸。我一个人调查,又不会公开调查结果。”王克飞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很没底气,他不禁又想到了留小胡子、戴墨镜,跟踪自己的男人。
“不要傻了,老弟。你既然不能把罪犯绳之以法,你知道了是谁干的,却让他们逍遥法外,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时,服务员为他们上法式猪扒。两人停止了交谈。王克飞大口喝冰水,依然觉得浑身发热,脑袋发晕。
服务员走后,王克飞才说:“我可以用我自己的方式寻求正义。”
“寻求正义?少来了!你和那个死掉的姑娘,陈海默,以前肯定有一腿。你是放不下她吧?”
“你这家伙在想什么呢?”王克飞吃惊地叫道,“我和她连一句话都没说过。”
王克飞无奈地摇了摇头。在他看来,陈海默如同天上的星星,遥远,只能仰望。虽然他也曾幻想过和海默接触,但并没有猥琐的念头。而在顾寿云这样的犬儒主义者看来,正义感只是借口,单方面的爱慕是一个笑话。
顾寿云听了,也一样吃惊。“你为一个连手都没碰过的女人冒这么大的险?况且,她已经死了。你以后也没机会和她发展了。”
“我这辈子干了太多坏事。我只想做一点对的事。”王克飞赌气似的说道。
“那让我来告诉你,什么才是对的事吧!”顾寿云切下一小块肉,往嘴里送,咀嚼了一会儿才说,“那就是——享受生活。”
看王克飞不解其意的样子,他又说道:“你应该多花点时间和黄小姐在一起。有这么活生生的佳人在旁边,你就会少操心这些事了。”
王克飞想到了前一夜,脸上有些发热。他没有说话,只是专心地切着猪扒,把它们切成一个个小块。
这时门铃响了,店主亲自走出柜台前去迎接。进门的是一男一女。男的穿长衫,大腹便便。女的穿旗袍,身材玲珑有致。身后还跟了两个人。
“这是范绍增。”顾寿云轻声道,“他的这个女朋友姓王,原本是舞女,听说这次也参加了选美。”
顾寿云真的是什么都知道啊!王克飞这才回过头打量范绍增和他身边的女子。
“如果是他想要这个选美冠军,杜先生一定会给他。”顾寿云一边用眼睛瞟着他们,一边咀嚼着食物,说道,“他是四川的地头蛇。听说杜先生在四川那几年,还多亏了他的关照。”
看来这次选美表面风平浪静,背后的势力却是藏龙卧虎,竞争激烈。可奇怪的是,在王克飞的印象中他以前并没有见过这个女子。
“你说她也参加比赛了?可之前的初选都没见过她表演,而且她也不在警方保护的名单上。”
“人家有范哈儿,哪儿还需要你们的人保护?”
范绍增和女子被领上了二楼。
顾寿云这才把目光挪到王克飞脸上,带着坏笑问:“你和黄小姐到底怎么样啦?”
“你又听说什么了?”
“媛媛都跟我说了。”
王克飞心想顾寿云应该正和那个媛媛打得火热吧?
可他和黄小姐到底怎么样了呢,自己也说不上来。他昏重的大脑时不时重温着她光滑的皮肤,眼睛中的光斑和茉莉味的发香……可他却没法想象爱上黄君梅。他似乎总觉得,这是对陈海默的一种背叛。
顾寿云仿佛有读心术似的,说道:“你对陈海默的那不叫爱。在我看来,爱和欣赏是两回事。你欣赏一个人可以数出他有多好。而爱是什么?爱是无论他好不好,你都欲罢不能。”
“如果都做不到欣赏,那怎么能算作爱呢?”王克飞心底嘀咕了一句,难道顾寿云理解的爱只是异性之间的身体吸引吗?
顾寿云拿起餐巾擦了擦嘴,一本正经地说道:“我给你讲一个笑话吧!”
“说吧。”
“有天一只青蛙遇到了一条蜈蚣。他很纳闷蜈蚣有一百只脚,走路时是怎么安排前后左右顺序的,于是他就问蜈蚣。蜈蚣停下来说道:‘让我想想再回答你。’可是想了很久,蜈蚣却突然哭起来:‘我想了以后,就再也不会走路了。’”
顾寿云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似乎想让王克飞自己琢磨故事的意思。
“什么意思?”王克飞想不明白。
“有些事情是自然发生的,却又是模糊的,就好像蜈蚣走路。当你想把它弄明白,甚至想去控制它的时候,你反而就无力了。这个啊,和爱一个人是一个道理。”顾寿云的脸上带着高深莫测的笑。
爱是什么?爱是无论他好不好,你都欲罢不能。王克飞又想起了那晚的黄君梅。她翻身跨坐在他的身上,眼中似乎带着泪光,垂落的发梢扫过他的胸口。
他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在说什么呢?你和媛媛如何了呢?”
“她啊,”顾寿云放下刀叉,挤了挤眼睛,“她就像一颗进口巧克力球,一杯爽口的啤酒,一条透明的长筒丝袜。你呢,总是追求谜一样的女人,却不懂肤浅和天真自有它们的好处。”
第27章
晚上七点,王克飞站在陈海默家的公寓楼下。8月2号那天晚上,陈海默正是在这个时间离开家的。
铁轨距离海默家大约有八公里。从海默离家到出事,中间有将近两个小时,步行走那么多路去封浜村是不可能的。夜间独自走路不仅危险,而且她的照片现在满天飞,也会太引人注目。海默家附近倒有一个小汽车站,但是晚上没有汽车发往郊区了。
当王克飞走到海默家旁边的车站广场时,他发现广场一角停放着许多辆三轮车。车夫们正聚在一起闲聊。如果坐三轮车去封浜村,只需要半个小时左右吧?而且有帘子遮蔽,也不怕路人看见自己。
这主意恐怕当时的海默也想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