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是……”黎源笑着说道,“是这么个理。”黎恺臻虽然以前同黎源并不如何说些十分贴心的话,但这并不代表她惧怕黎源。黎源很宠她,她在黎源面前算得上可以肆无忌惮。只是黎恺臻也不会搞耍赖的小把戏,所以父女之间相处的氛围总是比较融洽的。恰如现在,黎恺臻很珍惜此刻的时光,于是她和黎源聊了很多。但说的也都是工作以及在剧组遇到的糗事,她完美地避开了楚欲的痕迹,似乎在黎源不在她身边的这段日子,她好似一个人走过来似的。聊到后来,西瓜也解决了大半,黎源算了算日子,在院墙外面窸窸窣窣的虫鸣中说道,“转眼间,你都毕业快一年了。以前我也没问过,在学校有没有谈恋爱什么的啊?”黎恺臻还挂在脸上的笑意陡然僵住了,但她还是撑着,含糊道,“……没有。”黎源忙解释,“爸爸不是催你,只是如今爸爸老了,我打算过程子去找个工作看看。想着要是看到有人能照顾你,我也放心。”“我自己能照顾自己。”黎恺臻这句话说得很倔强。黎源没再说话了。良久,黎源起身,说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休息吧,房间一直给你打扫着的。”黎恺臻转头看着黎源踏上那院子到屋子的几阶石阶,突然叫了他一声,“爸。”黎源回头看她。“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真的找到了我喜欢的人,不管怎么样,您都能接受她吗?”黎源在昏暗的灯光下仔细瞧着院子里面黎恺臻的脸,没开口。黎恺臻能感觉到黎源正在考量什么,于是她并没有催促,而是安静地等着黎源的回答。过了几分钟,黎源才说,“感情这东西吧,对于你而言,你只需要考虑自己喜不喜欢。但是作为大人,要思虑的东西太多,那人怎么样啊?能不能对你好啊?更传统一点还得看门当户对。是不是觉得挺世俗的?”黎恺臻没接话。黎源继续说,“但是我女儿的话,就像我说的,你考虑自己喜不喜欢就行了。只要那人真心对你好就行。爸爸也说不来太多似是而非的大道理,总之,我不会要求太多。”顿了顿,他再次重复,“只要你喜欢,对方对你好,真心地对你好就是。”黎恺臻只觉得那口一直积郁在胸口的气好像一瞬间就消散了。她几乎有一种冲动,想要立刻脱口而出。但最终还是忍住了,她只是点了点头,说,“好,我知道了。”这一晚,黎恺臻睡得很踏实。·七月份,徐跃禾高考放榜,在朋友圈简洁地发了个必胜。黎恺臻祝他顺利被自己心仪的学校录取!然后,她划着朋友圈的联系人。鬼使神差地,找到那个每天每夜都要看一遍,但从来没有力气给她发一个消息的头像。楚欲很少发朋友圈,黎恺臻也不爱特意去翻别人的朋友圈。而现在,她找不到别的可以和楚欲有关的事。于是黎恺臻点进楚欲的朋友圈,看见最近的朋友圈是一张油画照片,配文:【久安的天】时间段正好是她低血糖晕倒住院休息的那段日子,当时的黎恺臻压根没有心情刷朋友圈,所以完美地错过了这条。她想起陪楚欲看的久安的天,想起楚欲给自己拍的照片。黎恺臻以为自己从来没有在久安这座小城留下过任何痕迹,但其实并不是这样的,她记得久安的天,记得无比清楚。不仅如此,她还记得久安那筒子楼旁边的爬山虎、楼下小卖部打折的小布丁、那些足以容纳电动车驶过的巷道……以及那个陪她一起看天色的人。她从回忆中抽身出来,压抑住自己想要发消息的心。划到了购票软件,终于买下了那张一直想买但每次都放弃的高铁票。冲动宛如浪潮铺天盖地袭来,而她就站在浪尖,被剥夺了所有理智。黎恺臻当即收拾东西出发。凌晨时分,她到达久安。黎恺臻甚至着急到没有化妆,临上楼前,她翻出小镜子,给自己补了口红。见气色提了不少,她才终于平复自己的呼吸,然后敲门。她看到自己会怎么样呢?会嫌弃自己大半夜吵她睡觉吗?还是会觉得惊喜?亦或者是不敢相信?然而黎恺臻试想过的任何一种表情,她都没有看到。开门的人一脸不耐烦,操着一口带有浓重乡音的普通话,不标准又带着怒意,问,“你找谁啊你?大半夜还来?!”不是楚欲……这人不是楚欲!黎恺臻不敢置信,她踉跄往后,手里面攥着的一沓被她打印出来的有关于楚欲拍给她的天空明信片掉在地上,从盒子开口挣脱出来,散落一地,在走廊昏黄的灯光下,白皙得有些晃眼睛。那开门的人兴许是明白了什么,虽然确实是被吵到了心情不好,但是她人不坏,估摸着,“你是不是找之前住在这里的那人?她搬走了,也有段日子了。”久安的天。原来是在告别啊。黎恺臻道谢,然后蹲下身捡明信片,只是眼前一片模糊,怎么也抓不稳。那开门的女人瞌睡都被吵没了,也跟着她一起捡,给黎恺臻说,“认识的话你打电话给她说一声嘛,问一问不就行了……”就行了?真的行吗?黎恺臻将明信片囫囵塞进包里,连连道谢,然后仓促跑开。就好像是在和时间奔跑一样。她给楚欲发消息,对方没有将她删除,也没有拉黑。但是了无回应。也是,现在大晚上的,怎么回?黎恺臻在方涵的花店蹲守了一晚上,方涵早上过来看到她的时候,都吃了一惊,问她,“你什么时候来的?”黎恺臻只问,“楚欲呢?”方涵沉默很久,才说,“不知道,出门散心了吧。”“她去哪儿了?”方涵还是,“不知道。”黎恺臻没说话了。过了很久,她说,“谢谢。”黎恺臻转身走了。不知道走了多久,天色也已经渐渐暗了下去,原来曾经她以为的老旧小城,竟然也大得她即使从早走到晚也还是没有找到出口。黎恺臻拿起手机,还是没有回复。曾经她以为断绝一段关系最为彻底的方式不过就是联系方式拉黑,再删除,老死不相往来最好。但似乎不是这样的。就好像明明感觉和这个人还有联系,但就是没有任何的办法能够找到她。就仿佛是往大海里面扔了一块石子,然后就再也没有动静了。黎恺臻看着完全没有回信的聊天页面,好像那些跟久安有连结的痕迹又开始一点点消除。黎恺臻分不清自己在哪儿,不远处的广场即使大晚上也还是有人滑着旱冰。她听见租单车的老板录的喇叭使劲地吆喝着。黎恺臻走过去,问,“怎么租的?”她想逃离,现在黎恺臻只想逃离这个地方。那老板见有生意来了,顿时喜笑颜开地给黎恺臻介绍着单人的多少钱一个小时、以及押金多少、超时要扣费之类的。黎恺臻付完钱,租了一晚上。她正要挑选的时候,看见了角落一台灰扑扑十分陈旧已然落灰的单车上挂着一根缀着羽毛的风铃。那白色的羽毛也被灰尘染得发黑。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