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时间慢慢推移。
赵曦亭真的没再来找过她, 像抹湿了纸糊的窗纸戳出一个洞,他猛然窥视一阵她的生活,轻描淡写地路过。
孟秋庆幸他只是窥视, 而不是真的从窗纸伸进手来。
最后能和他联系起来的东西, 是那本出版书。
五月下旬, 孟秋拿到了试阅的样书。
白色简洁的封皮。
内页不算很显眼的位置,工工整整写了她的名字。
她指尖在译者那栏摸了好几遍。
谢清妍给她发来祝贺的消息, 孟秋是十分雀跃, 但也没有恨不得把这件事告诉所有人的自得, 反而比想象中平静, 笑着回说同乐同乐。
谢清妍几分钟前刚在朋友圈发了一条图书销售突破多少万册的贺文,算是喜讯。
谢清妍和她打趣了几句, 说都是牛马人一本一本打出来的天下, 最后提道。
——这下好了, 你该请赵先生吃饭。
孟秋冷不丁看到这个称呼, 心跳还是紧张得加速, 刻意揭过,回道。
——《普宁》出版的话,我请你吃饭。
谢清妍直说好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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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的五月末,算是好时候, 没有入梅,偶尔飘些小雨,比北方还凉爽, 适合听点故事。
但不是所有故事都是好的。
孟秋和爸妈联络的频率不算频繁,一周视频一次到两次。
有事的会留言。
她不黏人的性子完全遗传了他们。
孟秋拿到样书后, 想给他们一个惊喜,没有立即告诉他们, 想等视频直接给他们看,奇怪的是,当周周末他们没接。
她以为他们在忙,就在三人的小群里说。
——有好消息。
结果她没等来回复,在第二天接到舅舅的电话,问她爸爸是不是又住院了。
孟秋被他问得一愣。
舅舅退休后酷爱钓鱼。
这日又他钓了许多,想着当天吃最新鲜,给他们提了两条,已经处理好就等下锅,但过去之后家里没人在。
孟秋说没有。
但她也没法确定,冒出点很不好的预感。
心连心似的坠着一根弦,时不时翻起杂音。
她开始给他们打电话,没打通,最后请了三天假,买了张车票,急慌慌往家跑。
没带多的东西,一个包,两套换洗衣服,几张证件和一只手机。
一路上她猜测了诸多可能性,最后冷静下来,没看到问题之前都不算问题。
真发生了什么的话,总得面对。
到了家,孟秋爬上楼梯先闻到一股令人作呕的腥味。
是鱼肉腐烂发酵后的气味。
她抬头看到挂在门把手的塑料袋,心里滚过翻天倒海的凉意。
几乎盖过塑料袋里腥腐的恶心。
她抿唇有条理地将塑料袋扎好,不让味道再散出来,再冷静地拿出钥匙开锁。
她第一眼看向玄关。
没有鞋,说明爸妈不在家。
往里走,屋子里干干净净,没有任何生活垃圾,杯子,花瓶,都在自己该呆的位置。
她往餐桌上看,没有摆水果,也没有常用的碗碟,像是被收起来了,厨房里水槽也是干的,连洗碗布也是。
阳台上没有晾任何衣物,往常晾衣杆都是满的,不是衣服也是被子毯子之类。
窗户紧紧闭着,刚进来会有些闷。
种种迹象表明,他们仿佛准备好出远门,出去以后再没回来过。
她开门走进爸妈的主卧,被子平整,窗帘拉开,光线敞亮的透进来,没什么异常。
她扫了一圈,在床头柜上看到一本书,猛地顿住。
那是她的样书,白色的封皮,黑色的严谨的宋体,写着,《音系学概论》。
她登时浑身寒毛倒立,惊悚极了。
好像她穿进颠倒的时空颠倒,把未来的事剪到现在。
但是不可能!
他们不可能知道的。
她又一想,难道是出版社知道她的家庭住址,好心给家里也寄了一本?
孟秋盯着那本书,脚像牵线木偶似的不受控制往床头柜走。
她刚拿起来,里面突然掉了张纸条。
她低头盯住,呼吸忽然有些颤。
纸条是反盖的,但字迹已经有一两笔透进她眼里。
——赵。
赵什么?
她手指有些软,俯身,抓一两次没抓起来,最后咬牙在地上一翻。
是妈妈的字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