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苍毫无诚意地哦了一声。他若有所思地提醒梅梦:“说起来,主上方才根本不过问老夫去留,确实仁慈。”
戚苍在昨夜一战基本都在摸鱼,象征性打了一阵子,还未发挥全力呢,国主并未过问一句,反倒是尽心尽力的梅梦被过问了。戚苍这句“仁慈”的评价,听着甚是刺耳。
梅梦:“……你想说什么?”
戚苍笑得玩味:“惊鹤的圆满仪式……”
话未说完就被梅梦厉声打断:“戚苍!”
“行行行,老夫不说了。人各有命,你要是哪天死了……”戚苍上下打量梅梦,眼神透着几分不怀好意,“念在相识多年的份上,老夫要是没死就帮你收尸,跟郑乔葬在一个坟墓。你俩是作伴也好,当个邻居也罢,总归在一处,省了老夫哪天心情好给你俩上坟还要天南地北跑。一次性上了两人墓,也算是体谅老夫的老胳膊老腿了,哈哈!”
只差告诉梅梦要给她做个阴婚。
恶心了梅梦又恶心了郑乔,一箭双雕。
梅梦被气到失控:“你有病!”
有的还是大病!
残兵刚收拢一部分,康国旗帜从地平线升起。西南盟军也顾不上甩锅问责,紧急收拾一番开始仓皇跑路。康国却像是逗弄上瘾了。
跑跑追追,追追停停。
每次都压着速度,刻意维持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让西南盟军不敢彻底松一口气。他们只要稍微松缓神经,康国兵马立刻加速咬上残兵的尾巴,或是在他们想埋锅造饭补充体力的时候突然杀过来……一而再,再而三,士气沉到了谷底,趁乱逃跑士兵增多。
两方兵马你追我赶,横跨数个州郡,从水路到陆路,从陆路到山路,从山路再转水路……期间也有几次浅尝辄止的交锋,康国兵马趁高昂气势杀一波人就立马撤退掉头。
看着一日一日缩减的兵力,巨大压力几乎将西南盟军幸存盟友压得喘不过气。康国兵分两路,一路负责驱赶,一路负责拦截他们重归大本营的路。他们现在唯一能指望的就是后方援兵增援,或许能首尾呼应夹击康国兵马。
揣着这份念想坚持了七八日。
殊不知,沈棠这边早就将那战添油加醋传遍各方,里头还有已经认命的崔氏推力。
各国国内留守势力心中打鼓。
援军过来扭转战局的机会实在太小,送死概率更大。面对现实抉择,他们该咋办?
更何况——
永生教徒在各地兴风作浪,叛乱席卷各地,他们光是应付境内层出不穷的乱象都耗光了兵力与精力,哪里还能空出手去支援啊?对此,他们都保持微妙安静,拖延时间。
拖延什么时间?
自然是拖延前线残兵投降时间。
只要此战真正出结果,就算告一段落。
之后该认输认输,该赔偿赔偿,该臣服臣服,该上贡上贡……只要还能苟且一时,一时忍辱也不是不能接受。除此之外,他们对彼此的质疑也是一大因素。自开战以来,不少政敌世仇都因康国的压迫,不得不暂时放下恩怨,一致对外,可架不住又有更新!
旧仇未报,又添新账!
这种情况下,谁能大度不计前嫌?
若非前线战事,恨不得生啖对方血肉!
现在打输了,想着他们出兵去救人?
门都没有!
“报——”
帐外传来士兵声音。
营帐外来了个布衣武者,一箭射穿了哨塔,指名点姓要见一见主上。沈棠听闻消息过去的时候,公西仇已经先到一步。布衣武者赫然是多日不见踪影的关内侯公羊永业。
“你是来找我大哥的?”
若是如此,公西仇可要给公羊永业紧急加个号了。最好让这老东西一胎七宝,安安心心去养胎,别三不五时出来添乱。公西仇实在不想跟对方打了,跟对方是越打越丧。
公羊永业视线越过公西仇,落沈棠身上。
“钟离复呢?”
沈棠道:“我就是。”
公羊永业阖眼:“沈棠何在?”
沈棠继续道:“我就是。”
两个回答应是让公羊永业气笑了:“老夫这一生,大大小小硬仗打过不知多少场,倒是头一次听说一方之主会自甘下作去敌人老巢潜伏的。沈君做派,倒让老夫开眼。”
“这说明侯爷活得还是太短了,人只要活得久,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都能碰见。”沈棠对他的嘲讽毫无波澜,越过公西仇与刚赶来的罗杀,直面公羊永业,与他之间不过百步。这点距离对十九等关内侯而言,跟脸贴脸没什么差别,“敢问侯爷此行目的?”
若是跑过来单挑,不啻是送死啊。
“来带走后辈遗体,他在你这儿!”
沈棠对此早有准备,命人抬出一口棺材。棺材内的尸体用了云策的武气保存,尽管过去多日,尸体依旧保存完好,并无腐臭之气。
尽管尸体被人精心收拾过,伤口也全部仔细缝补,但仍不难看出他死相如何恐怖。
公羊永业看着棺中少年,怅然。
比不曾拥有更残忍的是得而复失。
他与少年感情不深,也知对方无甚本事,心性也不好,但毕竟是自己的后辈,再差也能看顺眼。年纪轻轻枉死,他心中难免遗憾。
他一道掌风将棺材板合上:“这份人情老夫欠下了,来日若有需要可差人差遣。”
说罢,也不管沈棠应不应,带棺材要走。
沈棠冲他背影道:“我欲君临天下,来日挥兵南征,侯爷若得空,且来一观。”
“你也要老夫给你卖命?”
公羊永业这话是从齿缝挤出来的。
沈棠反问:“侯爷都未给西南盟军卖命,我自然不敢于之相争。只是担心人少没点儿人气,想让侯爷来凑个热闹,权当看好戏。”
“哼!且先入了西南,再放狂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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