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善白着唇:“不知。”
沈棠看着他的模样,眼眶蒙着水雾。“立刻派人去接他们……”
祈善正要说不用,却发现头顶落下一片阴影。他抬头,瞧见阴影的主人是那位即墨大祭司。即墨秋眨巴眼睛,他眼底似有几分失落委屈:“殿下,不若让我试试?”
即墨秋开口,沈棠才想起来还有他。
大祭司涉猎广泛,巫医术法造诣也不低。
她欣喜:“好好好,快来给他看看。”
祈善对即墨秋有些躲避。
此时,沈棠几人已经被赶出去。
即墨秋问:“祈中书要讳疾忌医?”
祈善道:“倒不是。”
他只是怕一下子好了会被沈棠翻旧账。
反正断臂也不是一天两天,不如再拖一天半天,让他卖个惨,让主上多心疼,他报喜不报忧这事儿不就揭过去了?只是,这个念头说出来有些丢人,他脸皮不够厚。
祈善一直知道断肢重生非常神奇,但亲身经历还是头一次,断肢重塑的时间跟肢体体积位置相关。体积越大,位置越重要,结构越复杂,需要时间越长。新生肢体一开始跟婴儿一般柔嫩脆弱,需要磨合三五月才能与原来的一般无二。待外头斜阳余晖将尽,祈善将两只肤色不一、大小相同的手摆一块儿翻来覆去细看:“确实神奇,就是不太熟练……”
右手力气很小,抓握也没什么劲儿。
即墨秋收起神力:“过两日就好。”
新安装的肢体需要适应。
祈善舒了口气:“还是有手方便。”
手臂缺失最大的麻烦就是不方便了,他也不是左撇子,左手远没有右手灵活,吃穿住行都受影响。一想到帐外的主上,更头疼。
无奈,只能祸水东引。
让主上注意力从自己身上剥离。
祈善这一选择也害苦了栾信。
栾信这几日昏迷时间远大于清醒。
他记得上一次看到祈善,对方正用左手艰难处理公务,夹个菜还总让菜跑了,这次看到他,袖子不再空荡。栾信缓~慢~地道:“这次昏迷几日?凤雒的杏林医士来了?”
栾信以为祈善的手臂是杏林医士恢复的。
祈善:“昏迷十个时辰,已不足一天。凤雒那边派来的杏林医士还在路上……”
栾信的脑子处理信息比以前慢太多。
屋内灯盏中的灯芯哔啵三声他才有回应。
“那你的手?”
“是即墨大祭司。”
栾信好一会儿才想起即墨大祭司是谁。
祈善跟着又补充:“主上也来了。”
许久后的栾信:“……”
一张乌漆嘛黑但五官跟主上一模一样的脸探入视野。这张脸蒙着坚硬寒冰,寻常人早被吓得心脏狂跳,而栾信只是风轻云淡。沈棠看着躺着无法动弹的他,叹了一年的气。
还能说什么呢?
只能庆幸栾信四肢完好。
躺着起不来只是因为文士之道副作用太严重,肢体行动降到一个不可思议的低速状态,思维和语言能力稍微好点,耐心等一阵还是能等到栾信回应。这种状态无法借助外力缓解,只能靠栾信身体机能自然恢复。根据他自己的经验,再有七八日就能恢复正常状态。
沈棠揉着发胀的眉心。
“善孝这会儿躺哪里疗伤呢?”
祈善和栾信都战损了,崔孝八成也如此。
听沈棠提及崔孝,祈善愣了一下。
沈棠嘴角一抽:“……该不是忘了吧?”
崔孝这个文士之道关键时刻真的要人命啊!这么低的存在感,要是战场上被流矢命中或者被余波重创,他躺地上都没人去救。沈棠抓着头发,生怕崔孝就这么嘎了。
一道幽怨声音如轻烟钻入沈棠耳朵。
“孝命大,总算没被同僚害死。”
沈棠脊背猛地一僵。
众人也被他的声音惊动,循声看去。
结果——
看到一名执扇无脸文士男。
此人身上挂着彩,包扎伤口的布条非常潦草,手法一看就不专业。沈棠比其他人好点儿,她看到的不是无脸男,但却是一张平平无奇没有任何记忆点的大众脸,看过即忘那种。若记得没错,崔孝似乎不是这张脸?
“打个仗还换脸了?”
崔孝阴阳怪气:“哪能换脸啊?”
自己从战场下来,自己去伤兵营找伤药包扎,动手抽打其他人才能有点存在感。这几日的存在感就跟幽灵一样,偏偏他还要拖着伤势去处理政务,祈善这蠢货却以为这些都是田螺姑娘帮忙处理的。啊呸,田螺他个头!
沈棠:“……文士之道的副作用?”
崔孝无奈叹气:“是啊。”
这次更严重,他跟着主上好一会儿都没被发现,其他人看不到他的脸,主上看到一张陌生的大众脸。崔孝都不知道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自己才能抽中这么坑的文士之道。
沈棠一瞬不瞬看着崔孝,头也不扭地喊即墨秋帮忙治疗。她怕自己一回头,又看不到崔孝了。崔孝摆摆手,有气无力道:“疗伤先不急,先让人给孝弄点吃食吧。”
他饿了两天了。
因为还要安顿受灾庶民,军中食物都要紧着用,所以每一份粮食都安排了去处,营中武卒一到吃饭的点就像饿鬼投胎,恨不得将木碗也舔干净。崔孝每次过去都没吃的,只能自己想办法弄点对付。这几日过得可怜兮兮的,一怒之下抢了祈善的食物,这才没饿死。
他欺负祈善成了独臂,吃饭慢。
沈棠:“……”
三个重臣一个比一个惨。
沈棠心疼之余也生出疑惑。
敌人究竟什么人,将他们折腾这么惨?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