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元胜眼中一厄,但随即反而笑着点点头,却是突然又想起什么,那刚刚解开了束缚的手,抬起来,朝着墨白晃了晃。
“嗯?”墨白却是微微沉吟,随即点点头对身边的齐汉山道:“齐老如今不用捆绑了,最难熬的日子过去了,接下来以齐老的毅力,没什么问题。”
“这……”齐元胜眼眸中有些不放心。
“混账!”齐元胜刚刚犹豫,齐老便是眼珠一瞪,嘴里嘶哑吼道,手也指向了齐汉山。
此时的齐汉山可不敢如在外面那般嚣张,苦着脸说不出话来,只得看向墨白。
墨白却是朝着他点点头,又看向齐老道:“齐老先生,不过有一点得说明白了,您要是确实难受了,可别硬撑,交代下人帮您再绑起来,等熬过了那一阵,再让人解开就行,您这辈子估计也没多少机会体验被人帮着不能动弹的感觉,就当感受新鲜了,反正总共也不过就是这几天的事了,您说呢?”
齐老这才笑了,点头道:“好!还是你懂事!”
墨白这才抱拳对着齐老一欠身:“那好,等您好一些了,我再过来看您,下次来,您应该就能少量吃几片肉了。”
“送!”齐老点头,对着齐汉山说了一个字。
齐汉山自是不敢不应,对墨白伸手示意:“请!”
墨白转身,却见杜先生正站在身后不远处,抱着拳,再次欠了欠身:“杜先生,告辞!”
“白大夫辛苦了!”这一次杜先生开口了,声音轻吟,点头道。
“应该的。”墨白直起身来,轻声回应了一句。
杜先生没再多说,却是看了一眼齐汉山,嘴角轻吟道:“大哥,白大夫初来明珠,咱们应该多照顾一些。”
齐汉山面色顿时一正,连忙道:“杜先生放心!”
墨白眼中微微波动了一下,却又自平静。
对着杜先生再次抱了抱拳,随即背起药箱朝着门外走去。
齐府门前,那人山人海早已散去。
那先前落地的颗颗头颅,早已不见。
唯有那先前喷洒的血迹,依然在青石板地面上留有一抹褐色印记。
这印记提醒着墨白,就在这里。
一段他两世为人,都从未体会过的经历,终于在这里告一段落。
这段经历,并不美好。
不管前世今生,始终身份地位高高在上的他,在这里面对一个不值一提的小人物,却留下许多他从未体会过的艰难与疲惫。
或许,还有憋屈、渺小、艰辛、困苦……
不过半月光景,他的身上却真的曾刻下了许多,许多。
墨白在这抹血迹旁,稍稍停留,眼神有刹那的迷惘。
终于走完了这一程!
也终于有了时间,让他回头去看一看。
看一看自己走过的这段最真实,感触最清晰的红尘路。
最终,他还是缓步而行,平静而又坚定的踩过了这抹印记。
或许很快,就会来上一场大雨,将这青石板上的印记,彻底冲刷干净。
同时也埋葬一个高高在上的尊贵皇族,曾在这里所经历的一切磨难。
除了他自己与铁雄那寥寥数人之外,再也不可能会被外人知道!
至少,可以肯定的是,就在此时此刻,所有还牵挂着明王的人,都不会知道,甚至不会相信就在不久之前曾有一个医馆大夫,在明王还未来明珠,便抢了他的药材,等于断了他本就艰难的生路。
曾有一个医馆掌柜,也曾对他几番针对,欲将其送入死地。
曾有一个社团护卫,曾对他一声轻哼,将他震的吐血不已。
曾有一个曾救过的巡防司长,因心有不悦,故而想要给他几分记性,最终让他身边仅剩的数人,死的死,残的残……
曾有一个社团大佬,在阳光下,在他面前威风凛凛的挥挥手,便杀了令他费尽心思,甚至不惜以身犯险去对付的敌人。
曾有一个清晨,他手持着一面简易招牌,在一家酒楼门前,默默的摆起了简陋桌椅,含着笑脸,当起了游方大夫。
曾有一个上午,他遇见了一个三代郡王,并对其行礼,恭敬奉上墨宝一副,得了银币一封的赏。
曾有一个深夜,他因痛楚难忍而咳嗽,却遭到客栈左右大声喝骂,而不得不死死捂住嘴唇……
也曾有许多时候,他都坐在窗台,望着北方的夜空,因记起一些原本以为并不会想起的人和事而独自沉默。
那金銮宝殿里身着龙袍为国大计,却冷漠了父子亲情的天下至尊定武帝。
那后宫之中,只见过一面,严厉而又温柔,对他有着深沉母爱,却又因他之故,而痛失了亲子的国母天后。
还始终未曾一见,便已几番纠缠,结下了难以道明的重重生死恩怨的明王天妃,林素音!
曾两个弟子下山,挥掌间断了他的命脉,可视凡人如草芥的道门名山,
报纸上,那在南方手持兵戈,正欲翻江倒海,在这天下混乱局势中,昂扬一博的岳父林华耀!
想必,这些记忆中的人,并不会理解,为什么想起他们,明王要沉默。
因为他们不会知道,当明王收起思绪的时候,便又要开始为了对付一个医馆大夫而努力……
………
墨白走过了那抹血迹,上了汽车,随着汽车的轰鸣声,他回去来时的路。
不,他再也不可能回去来时的路。
这条路,他只走一遍。
时光荏苒,岁月更迭。
当这本就不平静的岁月,真正风云四起的时候,这曾在浅坑里艰难滑行的真龙,又会以怎样的姿态,重临世间?
“轰!”
不知多少岁月过后,这明珠海岸的夜空里,突然传来的一声暴鸣,或许能够带我们再见到那坚强到令人沉默的少年,不,应该是青年!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