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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悬光盯着眼前的火苗,沉吟道:“如果没有任何愿望,你可以祈求维持现状。”

秦销笑了一下,垂眸对着火苗不知默想了什么,旋即俯身一吹——

黑钻打火机盖适时扣上,幽绿的火光陡然熄灭,机身侧面刻着那一行小字——就让我永远这样下去,否则就让我在混沌中死去——也随之暗淡下去。

秦销得寸进尺地拉起汪悬光的手问:“回家吗?”

汪悬光摇了摇头。

秦销眼底微微沉凝,试探着问:“我可以陪你站一会儿吗?”

汪悬光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秦销正好站在门廊灯下,衬衫领口略微敞着,冷白皮肤冻得发红,颈侧、喉结和锁骨泛出细微的光,眼底稍略不安。

汪悬光福灵心至,原来聊了这么久,他都没黏黏糊糊地贴上来,敢情不是矜持。

她端起手臂,向他一斜身,语气有几分无奈:“你还可以抱我。”

秦销淡淡笑了下,从背后圈住她,下颌搭在她的肩头,结实的手臂一分分收紧。

午夜的雪花还在降落,天地间一片肃杀的白,偶有几辆车经过远处大门,车前灯在夜色中一闪而过。

他的拥抱坚实有力,体温隔着风衣若有似无地烘烤着她。

·

走廊上站满了医护人员,排在移植名单第一位的患者刚刚又进了手术室,正等待着救命的器官。

家属在病房与脑死亡的患者告别,会比对着冷冰冰的遗体时在情感上得到多一点的慰藉。然而里面那位家属哭得几乎晕厥过去,还将路过的医护视为敌人,不允许任何人靠近病房。

汪悬光迈出电梯,穿过走廊,裹着满身的风雪进入icu病房。

董秘秘哭得不能自已,拉着汪盏的手不肯放,抽噎着说:“我对她说了很多很不好的话……我以为等她清醒,可以向她道歉……”

“她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汪悬光道。

“我……我……她……她说没有发现她在溃烂……我怎么能怪她是自找的……我怎么能怪她……”

汪悬光又道:“如果此刻站在旁边的人是她,躺在床上的人是你,她也会原谅你。”

董秘秘抬起头,泪眼蒙眬地望着那张与汪盏相同的面孔——带着与往日相同的平淡疏离——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臂:“你可以救她!你不是发明了手术机吗!你看,她看着还……还……你看她……她就像睡着了……”

“她的全脑和脑干功能都已经丧失了,药物和呼吸机可以维持一段时间的生命体征。但阿姐已经不在这了,你说的每一个字她都听不见,”汪悬光冷静道,“还有人在等着她的心脏、肝脏和肾脏……”

一提到这个,董秘秘简直像救星一样看着汪悬光:“他……他们要把她的皮肤也拿走……”

“烧伤、慢性溃疡和皮肤癌患者都需要她的皮肤。”

董秘秘拒绝用理智思考,凭本能摇头拒绝,哭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阿姐愿意的,”汪悬光说,“她是靠给予世界善意而存活的。”

“……”

“和她说再见吧。”

“……”

董秘秘抹了把眼泪,强行让自己冷静起来,默默注视着汪盏平静的睡脸,刚要说话都没忍住哭了出来。

汪悬光只能冲病房外做了个手势,两个保镖会意进门,一左一右将董秘秘带了出去。

icu病房陷入了空白的安静。

床边医疗器械闪烁着各种光点,心电监控设备还在提示着嘀嘀的心跳。

汪盏平躺在病床上,双眼轻合,氧气面罩模糊了她的下半张脸,眉宇间一片宁静安详,如同陷入了深沉的酣眠。

汪悬光俯身靠近她,久久端详着这张脸。

很多年前,某一个温暖的午后。

阿姐烧了壶水在院子里给她洗头。明媚的阳光洒在身上,阿姐站在背后给她擦干、梳开、梳顺,又用红白绒线给她编了花辫,最后戴上白族的包头。暖风拂过脸侧,长长的白流苏从左侧垂下,又将缀着的银饰吹得直响。

她从水盆里看阿姐的倒影,像是在看日后长大的自己。

“……”

舌根忽然漫上一阵酸苦,汪悬光的咽喉微动。

她单手撑在床铺上,悬在汪盏身上,近距离望着阿姐酣睡的脸,淡色薄唇轻动,轻轻唱道:

“anguangua……”

(白月亮)

“melhotdunizexna……”

(你家在何方)

“kuanazigonxdedgiaijiaidgiel……”

(两只小狗荡秋千)

“gonelhotmaiba……”

(将你房推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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