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 跟在刘黑闼身后的陈敬儿禀报说道:“二郎,俺与刘仪同兵才进清河县界,尚未赶到战场,王安部已被杨善会歼灭。” 李善道大吃一惊,忙追问是怎么歼灭的。 却原来,倒也不能说王安是废物,只能说是杨善会用兵太果决。他一收到黎阳兵马、王安部都将要北来与李善道部会合的风声,继而又闻报王安部已从南边的临清县进入清河县的南界,当晚,——便就是昨晚,他就连夜出兵,亲率精锐千人,潜行到了王安部驻营的地方。王安部并无防备,哪里想到杨善会的兵马会来的这么快?遂一战而覆,被杨善会杀了个人仰马翻。 等刘黑闼、陈敬儿率部行了大半夜的军,才刚摸到清河县的北界时,王安部败亡的消息已到。 又打探得知,杨善会昨晚袭灭了王安部以后,没有停留,已经回到清河县城。 於是,刘黑闼、陈敬儿无可奈何,白跑一趟,只好带着部队也回来了。 漳南县城不攻自降,坏了李善道“围城打援”的计谋;一计不成,复生二计,却不意这第二计又是胎死腹中,还没动手,王安部便即覆灭。是连着两计都未能奏效。 王安或称不上废物,刘黑闼骂骂咧咧,甚是为此恼怒,却也不足为奇。 李善道摸着短髭,想象了一下杨善会接到军报、迅速定策、夤夜出兵、一战灭敌、旋而还城的这一些列快速的场景,本来就知道他善用兵,现在更是刷新了对他的认识,喃喃说道:“当机立断,侵略如火。这个杨善会,嘿嘿,确然不是庸人,有用兵之才。” “贤弟,你就别夸杨善会这厮了。王安部已被他攻灭,你引蛇出洞此策又没用成。下边咋办?” 李善道问道:“王安可有消息?” 刘黑闼啐了口,又骂了声:“废物,狗才!”回答说道,“没有确凿的消息。有的说他率其残部,逃回临清县了;有的说他被杨善会砍了脑壳。俺派人去了其部被灭处打探,尚未归来。” “一夜出袭,虽未功成,也有好的一面。权当算是拉练部曲了嘛!贤兄,不必焦躁。” 这要换是别人说这“苦中作乐”的话,刘黑闼非骂回去不可,既是李善道说的,他哼了一声,亦即罢了,再次问道:“贤弟,引蛇出洞的法子,两次都没获成,看来是不好用啊。底下,贤弟是何计议?……要俺说,贤弟,清河县城左右不过几千守卒,薛世雄三万精锐,咱都一样歼灭了,还担心它一个清河县城,咱打不下来?蛇既难引,干脆咱就直接去打清河算逑!” “贤兄勿急。清河城坚,杨善会善战,且其又新败王安,守卒士气正盛,我等就是要打,也要谋划好了再打。一夜奔袭辛苦,兄请先入帐中稍歇。”李善道沉吟了下,摸了摸短髭,令王宣德,“备些饭食、汤水与我兄、五郎用;请我李贤兄、长史、萧仪同、沐阳、季辅等来,再做谋议。”将入帐中,补充令道,“还有漳南令、丞,他俩应较为了解杨善会,也都请来。” …… 清河城内。 姓杨的长吏不是只一个杨善会,还有一个也姓杨,叫杨得道,本清河通守,杨善会迁通守后,他借着杨善会的战功,也得了升迁,现是清河郡守。 郡府,大堂上。 当李文相、于志宁等络绎赶到李善道的帅帐,开始议事时,两杨正和一干郡吏,也在议事。 杨得道四十多岁,穿着红袍,坐在主位上,满面喜色,笑道:“通守亲蹈锋刃,趁夜出击,来回数十里,两渡永济渠,大败贼王安,斩获千余,诚然大胜!足以提振我城兵、民士气!” 左侧上首,坐着一人,亦四十来岁年纪,尽管坐着,能够看出,中等身材,戴软脚幞头,亦着红色圆领袍,蓄着三缕胡须,双眼炯炯有光,给人以精明强干的印象。 他便是杨善会。 朝着杨得道拱了拱手,杨善会说道:“王安,蟊贼耳,众虽号称数千,乌合之众,破如唾掌。” 他环视了下堂中的诸官吏,神色严峻,接着说道,“所不易者,系在李贼善道!李贼前率其部过我境时,我等俱以为,薛御卫帐下步骑三万,李贼纵与窦贼合兵,料亦必非对手。殊不料,河间县城南,七里井一战,薛御卫竟全军覆没、身为贼擒!闻之,七里井此战,战前所定策者,正李贼善道。此贼先已克黎阳仓、陷武阳郡,而又复败薛御卫,断非寻常小贼!” 顿了下,他再次看向杨得道,又拱了拱手,说道,“明府,王安易破,李贼恐不易破。李贼数日前,引其部贼兵还入我郡后,未有便返武阳时,我等就已起疑,他是不是想要顺势将我郡攻陷?昨天下官所得之军报,‘李贼令王安贼部、堂邑之黎阳贼兵北上,与其会合,以将攻我清河县城’,明府已知,这李贼他果然是打了借其大胜之威,顺势攻我清河之主意! “王安虽已被下官击灭,黎阳的贼兵却还在不断开向堂邑。下官若料之不差,或过不了多久,李贼可能就会来犯我清河县城矣。明府,下官愚见,当下之计,须当早做完善之战备!”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杨得道的笑容收起,他是从通守升迁为的太守,倒非一般的文官,亦知些兵事的。 他嗟叹说道:“薛御卫向有我朝名将之誉,其帐下三万步骑,悉燕赵之精卒也,却怎也使人想不到,一夜之间而已,三万精锐居然就灰飞烟灭,他本人也成了贼囚。” 说到痛心处,拍了下案几,说道,“既使至尊征调诸路兵马驰援洛阳,先歼巨贼李密,继再击剿定河北、河南诸贼之谋,尚未得开行,就已先挫锐气;又使我河北郡县,无不为之震动,李贼、窦贼及其余诸贼,则贼焰因是高炽!”再次拍了下案几,“更且累我清河,有今日之危!” 说到这里,已从最开始的“嗟叹”,语气神态变到了近乎咬牙切齿的“痛恨”。 “明府,薛御卫部已尽覆灭,这些话,说再多,对我城而下所面临的情势而言,亦无多益处。下官愚见,还是赶紧先把守城之策,给确定下来,方为当前最要紧之务。”杨善会说道。 杨得道恨恨地捶了下案几,不再多说怨恼薛世雄的话了,问杨善会:“通守可已有策?” “守城也者,只靠守,是万万守不住的,须得攻守兼备,才是上策。目前,我城的城防诸务,基本已经齐备,下官愚见,所缺不足者,是‘攻’之一道的准备,还做得不够充足。” 杨得道说道:“攻之一道?君有何高明之策,可做补充?” “现於下,我守卒在城外的营寨,只有城东北有一处。李贼现据漳南,若来攻我,定是从北而来,城东北的这处营寨,与城北墙成犄角,已堪够用;然黎阳之贼兵再来,黎阳、堂邑在南,此部贼兵十之八九,就会驻在我城之南,下官愚见,因此在城南,也需急置营寨一处。” 杨得道以为然,点了点头,说道:“通守此策,妥善之策也。”想了想,问道,“以通守之意,城南此营,驻兵多少为好?以谁为将适宜?” “与城东北营一样,亦驻步骑五百足矣。营将之任,下官以为,牛大眼可也。” 牛大眼,姓牛,大眼是他的小名。 此人本鄃县县卒,在杨善会为鄃县令时,其就跟着杨善会打仗了,因为其勇猛敢战,几年中,杨善会步步高升,他凭借战功,也一再升迁,早从一个县卒,现是杨善会军中的团校尉之一。 却这牛大眼的骁勇,杨得道也是知道的。城外营相比城中,那肯定是要危险得多,所以负责城外营的营将,首要的两个条件,就是勇悍和胆大,牛大眼这两条都符合。杨得道乃无异议,说道:“牛大眼胆雄力勇,君帐下之头号悍将也,用他领城南外营甚好,足可使你我放心。” “明府,‘攻’之一道,急需补足,是其一。还有一件事,下官愚见,也需抓紧,多做补充。” 杨得道问道:“何事?” “就是粮秣了。李贼挟大败薛御卫之威,其部贼兵的士气,一定不低,又黎阳仓现在他手中,粮他也不缺,则他此次若来犯我城,下官忧之,只怕会是旷日连月。城中现储的粮秣,只可够兵士食用旬月,不足够用,下官以为,宜当立即募粮,至少要储够足半年所食之粮才可矣!” 杨得道一下犯了难,说道:“够半年所食之粮?通守,你又不是不知,郡中连年战斗,贼寇肆虐,百姓或死於贼难,或流离外逃,田地荒弃已久,就咱城中现有的这些储粮,已是不断地向各县催要,才讨得来的,存储下的。再一下子催募够半年所用之粮?难以做到啊!” 对面右侧首位坐着的人一直没说话,在听杨得道、杨善会对谈,这时开口了,笑道:“通守未免过虑了吧?李贼再其部士气高涨,再是黎阳仓不缺粮,他还能成月、长达半年地围我城?张金称其部数万,作恶郡中多年,够是可称大贼了吧?也从来没有成月地围过城!” 此人是清河郡丞。 一郡长吏中,郡丞的地位最低,权力也最小,且不掌军事,是以两杨说话时,郡丞多只在听。 但郡府募粮、储粮,不仅是军事的问题,主要是政务上的问题,杨得道却是将此务划给了郡丞负责,又是以,在说到募粮、储粮这块儿的事时,郡丞就开口说话了。 “张贼,怎么能和李贼相比?张贼败亡前,在我郡中,烧杀抢掠,部无纪律,如郡丞所言,无恶不作,可如果说王安是蟊贼的话,张贼最多算是个恶贼。李贼与他们大不相同!岂不闻之,攻陷武阳郡后,李贼约束部曲,甚少有杀掠之举;前过我境,北上时候,其部从我城外经过,我等更亲眼目睹,其部贼众旗帜林立,队形严整,与张贼、王贼之部贼众每当出行,散漫无章,迥然异矣!如张贼、王贼部贼者,攻战是为掳掠,若遇坚城,自不耐战;李贼部必非如此!其若来攻我城,旷日持久,非是不可能之事!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可不虑乎?” 杨善会会打仗,出身也高,系是出自弘农杨氏。 杨得道虽也姓杨,不是弘农杨氏的族人,族望不如杨善会家,因其虽为郡守,素敬重杨善会,这会儿便说道:“通守言之甚是。”尽管为难,接受了他的建议,令郡丞,“即日挑能干吏员,分赴各县,筹募粮秣。务要赶在李贼来犯我城前,把粮秣筹集足够,以使无来日乏粮之忧。” 郡丞只得应了声诺。 杨善会补充的守城之策,就是这么两条。 议定完后,便着手布置。 牛大眼引五百步骑出营,配上临时征募的数百民夫,当日便开始在城南择地筑营。郡丞挑择郡吏,带上郡府募粮的檄文,也当日出城,赶往各县,搜集粮秣。 这些且不必多说。 只说两天后,城南外营已然筑成,而计算路程,去各县募粮的郡吏亦该陆续回来了,却只去西边宗城、经城两县的郡吏归来回禀募粮的情况,去往东边、南边各县的郡吏不见一个归来! 杨得道、杨善会、郡丞正自疑惑。 这天入夜起,一道又一道的求援急报,飞送进了郡府。 「21.3.」喜欢天命:从大业十二年开始请大家收藏:(www.qibaxs10.cc)天命:从大业十二年开始七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